手  镯

文/梁院侠

以前，我喜欢手镯，对手镯的钟情，大抵是因母亲而起，但是现在我不喜欢手镯，也是因为对母亲的愧疚。

记忆中的母亲，腕间常戴着一副银手镯。她整日忙碌于家务和田地间，镯子却在她的呵护下愈发闪亮，旁人见了都夸赞母亲养银子。母亲深信万物有灵，在她眼中，银子更是如此。大嫂嫁入家中时，母亲毫不犹豫地将手头的银首饰全交给了她并说道：“这是咱传家宝，得传给儿媳妇。”那时的我，满心委屈，忍不住埋怨：“您把手镯给了大嫂，自己戴啥？”母亲只是淡然一笑，轻声安抚：“总会有机会再买一副的，这传家的东西，该给儿媳。”

一次，母亲从老家回来，一脸兴奋地拿出一副黄澄澄的镯子，在阳光下耀眼夺目，像足了纯金打造。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经过：在西安火车站候车，瞧见众人围着抢购，价格又便宜，一百元一个，没忍住就买下了。一家人看到后，瞬间识破是骗局，分明是铜镯镀了层金粉。母亲却豁达地摆摆手，眼中依旧透着喜爱：“只要自己喜欢，就是好东西。这镯子你和你姐一人一个。”我瞧着那沉甸甸的模样，觉得戴上累赘，便一口回绝。母亲没再多说，默默戴上，日子一天天过去，金粉逐渐剥落，露出铜的本色。我们都劝母亲别戴了，母亲无奈叹息：“这年头，人咋都不实在，当时看那么多人抢，哪能想到是假货。”我在一旁，没好气地怼道：“好货不便宜，便宜没好货，您就那点钱，还想买纯金的？”母亲被噎得一时无语。

母亲钟情手镯，全家皆知，可随着岁月匆匆，忙碌的生活让我渐渐将此事淡忘。直到母亲突然离世，那一刻，我才如梦初醒，曾经答应给母亲买手镯的承诺，竟成了无法兑现的空话。悲痛如决堤洪水，瞬间将我吞噬，我哭得声嘶力竭。如今回想起来，这份愧疚就像一根深深扎在心头的刺，岁月流转，它不但没有被磨平，反而愈发尖锐，时刻刺痛着我。

年纪渐长，许多事看似已云淡风轻，可心底这抹惆怅却如影随形，愈发浓烈。我常常在闲暇之余细想曾经的点点滴滴，让母亲终在有生之年没有能带上手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，这份遗憾，深植于心灵深处，再也无法释怀，成为我此生心头那根刺，挥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