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是个好儿子
文/刘红军
临近五十以后,曾经追求的辉煌事业受挫、身体健康亮红灯的时候,我才幡然醒悟做儿子的不是。
俗话说“养儿防老,积谷防饥”,但母亲含辛茹苦的将儿子养大,从没有指望儿子们的回报,我想这就是母亲的伟大所在。我与母亲遥隔千里,由于路途遥远、工作琐碎,每年回去探望寥寥数次,每次都是待一两天就匆匆别过。但母亲永远对儿子有亲情,有力量,有根有本。在人生的旅途中,母亲是加油站。
每一次回家,母亲都是翘首期盼,早早站在凉台上瞭望,冰箱里准备好满满的吃食。走时,流着眼泪抱一抱孙子,嘱咐儿子路上注意安全,望着我们远去的车,一个人孤零零的失落回家。
1996年我上技校以前,母亲一直在乡下务农,与父亲两地分居生活。我的父母都没有文化,母亲比较健谈,教给我们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。母亲不知道我在煤矿井下从事什么工作,唯一晓得煤矿工作辛苦、危险,她说长远找机会调到地面工作,日子过得去就行。“世上的钱你能挣完!”一次次的嘱咐我。
前些年,我将母亲接到一起生活。她看不惯我们糟蹋粮食的习惯,饭菜剩下第二顿就倒了。衣服穿几次,不时兴就扔了。我们年轻爱睡懒觉,她早早就起床,在厨房里忙活。孙在们爱看动画片,她怀旧,喜欢看老电视剧、听秦腔。由于种种不适,她说“日子没有一个人住着舒适”
最能不能忍受的是我们打骂孩子,年轻时人生历练不够,看见孩子不对,就生气吼起来,吼着不管用,就开始打骂孩子。她站在孩子前面护着孩子,有时候孩子没有哭,她哭了,和我们闹一场就生气回去了。回去以后,我没有思念她,也没有在梦里梦见她,一段时间我已经忘记了母亲的存在,过一段时间她又打来电话问东问西,我知道她又惦念儿子了。当我受委屈时;当我躺在病床上时,就想对她诉说,当着她的面哭一回鼻子。
时间长了,我给她打一次电话,问问近况,拉拉家常。由于母亲有退休工资,我每次说给她寄钱,她都说不要,钱够花。我知道她懂得儿子的艰辛,一个人上班养活全家四口。打过电话之后,我又心安理得地投入工作,心中再无母亲的影子。
2002年10月,查出父亲得了癌症,从查出病情到去世不足两个月。我知道父亲是在生活窘迫,想尽力摆脱的情况下,病倒的。为了给小儿子攒钱娶媳妇,为了给大儿子买房,父亲提前退休后,一个人早晚打两份工。经济的压力,生活的重担,压垮了父亲。提起父亲,我总有无尽的惋惜与自责,是我们的无能,让他英年早逝。父亲去世以后,我常常梦见他,梦中的父亲依然是病痛时的样子,忙碌时的身影,醒来就伤心落泪。思念与惋惜、自责,难以排解,就买来阴钱来烧。在纸灰飞扬的时候,突然间又想起远在千里的母亲,又是数日不安,又打电话问询一番。打过电话之后,又心安理得地投入到我的工作中去了,心中又没有了母亲的影子。
前几年,母亲开始学着玩微信,让哥哥教她如何视频聊天。我知道她是想随时能看见儿子、孙子们的身影。一部老年手机,经常卡顿。我与妻子商量给母亲买了一部智能手机,拿回去的时候,她埋怨着说“你们日子过得紧巴,正花钱着呢,买哪干啥”。从那以后,母亲逢人就说智能手机小儿子买得,方便聊天。可我心里明白,并不是我心中多么有母亲,完全是为了我的心里平衡。
儿子、孙子们有个头疼脑热,她一直记挂,多次电话询问。晚辈们有什么忌口,喜好,她做饭时,都能考虑到。由于母亲的父母早亡,至今我们不知道母亲的确切生日。
2005年7月以后,我的左耳无端耳鸣,多方就医,一直没有治愈。开始耳鸣时,我有点焦虑、烦躁,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,心中已经淡化了它的存在。母亲每次电话联系,都要询问我的耳鸣情况。有时还会微信推送过来,治疗耳鸣的偏方,母亲没有文化,她不会这些高级操作,我能想到是她央求别人推送过来的。看来我的病症,已经刻在她的脑子里了。为了避免她担心,以后我们有什么事情都瞒着她,但是她知道以后,又是埋怨又是哭泣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意识到我们才是她生命的全部。
前一段时间,母亲与儿子视频时,儿子说他喜欢玩烟卡,让母亲下楼遛弯时,帮忙捡一些烟盒。母亲将孙子的话,当圣旨一样,只要下楼就东瞅瞅、西瞧瞧,来回跑着捡烟盒。她还给邻里吸烟的男士说将烟盒收集好不要乱扔,以便留给孙子折烟卡用。不足一月,母亲就收集了满满一大袋子烟盒。孙子安排的事情,临近八旬的母亲如此上心,让我感动。
不能照料母亲,反而让她牵肠挂肚,我这做的是什么儿子?想起这些,我常常的自责。
去年因为身体原因,不能再从事井下工作,调到地面供应站上班。工作是轻松了,但工资锐减。女儿刚上大学,儿子正上小学,两个学生开资较大,处于用钱的关键时刻,微薄的工资,让日子有点捉襟见肘。母亲知道这些,电话安慰我说“生活有困难给妈说,我给你拿一些”。
放下电话,耳畔回响着温暖的话语,眼泪也默默的流下来,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,自责、愧疚融合在一起,让我久久难以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