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青枣
文/任郭英
上小学的时候,我跟随母亲来到乡下农村上学。
母亲从甘肃酒泉县委回到家乡工作时,被分配到了蒲城县最西边的一所中学任教。
学校的东边有两个村子,中间被一条小马路分割开了。北边是齐家,南边是郭家,两个村子合在一起称作郭齐村。郭齐村是当时兴镇东边的一个大村子,大概有一百来户人家。介于中学和郭齐村之间有一所郭齐小学,我曾在那里读过一段时间书,也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小学岁月。
在县城上了一、二年级后,跟着母亲生活,所以转学到这所乡村小学上学。刚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,不仅仅是生活方面的原因,精神层面也有一些困惑。当时班上就二十来个学生,分别来自郭家和齐家两个村子,这些农村娃很抱团,对外边来上学的人很排斥,经常会出一些难题来难为人。
其实,大部分农村娃都是好样的,淳朴,厚道,乐于助人,但仍有极个别的“刺儿头”老是找人麻烦,甚至于没事找事制造事端。当时班上有一个孩子王,叫郭铁军,是这帮孩子们的头儿,经常三、四个人一伙,勾搭在一起,使唤其他同学干这干那的,稍不听话,就拳脚相加,狠狠教训一顿。
偏偏我就不信这个邪,对他们的要求置之不理。这样一来,他们就想着法要“教训我一下”。
一次,这几个家伙联合着,给我找茬,被我怼了回去。这下不镇定了,嚷嚷着找我打架。其中一个提出,让我和他们的“头儿”摔跤,三打两胜。输了要无条件听他们的话,赢了这事就算完了。那时候的我,经常在母亲所在的高中打篮球,和学校里那些高中生们混得很熟了,根本就不怵他们,于是摆开架势和他们开了战。
“头儿”铁军和我个头一般高,站在一起,看着挺壮,但在我看来,他就是一个熊包,三两下就被我摔趴下两回,脸顿时刷得就红了。这几个家伙一看“头儿”不是我对手,一下子就急了,一哄而上来帮忙,把被压在我身子底下的“头儿”扳到了我的上边。这“头儿”铁军虽说带点匪气,但人还不算坏,挺讲义气。连忙站起身,拉我起来,连声说“输了输了”,头也不回就走了。从此以后,井水不犯河水,再也没有找过我麻烦。
有一天,铁军突然来找我,邀请我去他家玩,说他家有枣树,一起打枣吃。我接受了他的邀请,放学后一块随他去他家。
他家院子很大,在郭村的正中间,墙外面就是马路。后院种了几棵枣树,树干很粗,树冠很大,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,郁郁葱葱,结满了鹌鹑蛋般大的枣子,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,红绿相间,挂在枝头,煞是诱人。
铁军找来了两根竹竿,有三米多长,递给我一根。然后抡开竹竿,朝着挂满枣子的树枝使劲敲打,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打了起来。眼看着,满树的枣子噗噗地掉落在地上,不一会儿,就落满了一地。铁军找来了盆子,蹲在地上捡起枣来,我们一起捡了满满一大盆。
铁军拿了几只枣子,在裤子上擦了擦递给我,让我尝一下,说这叫青枣,每年就是这个季节成熟,非常甜。我拿起一只塞进嘴里,用牙嘎嘣一咬,枣子果然很脆也很甜,整个口腔里顿时占满了枣子的清甜,甜汁一下子滑入喉咙,流进了心田里。可以说,这枣子是我当时吃到的最香甜的青枣。
我们俩顾不上用水清洗一下,就坐在地上放开肚皮吃起枣子来,有说有笑,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半盆青枣。太阳落山了,我该回家了。铁军拉着我,硬是把剩下的半盆青枣倒进了我的书包,让我带回家让母亲也尝尝。
第二天,我的肚子疼了一天,也拉肚子了。尽管如此,我却很开心,也很快乐。此后,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。
后来,铁军中途辍学了,再没见过面。听同学说,他的一个外地的亲戚要他过去学手艺、学木工活,所以他就不来学校了。再后来我考上镇中了,离开了郭齐小学。再再后来,我去县城上学了,离开了那个地方。从此以后,就再也没见过铁军。
几十年过去了,每每想起这段往事,我的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一幅画:在那个青葱年代,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,在一处长满枣树的农家小院,两位少年,兴高采烈,手拿竹竿在树下一起打青枣、吃青枣的快乐情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