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宋传奇故事（二）》

文/李涛

这个书名容易引人误解，以为是关于唐宋时期的传奇故事。实际上，这个是唐宋两朝人写的传奇故事选。

所谓“唐宋传奇”，就是唐宋两朝的短篇小说。“传奇”是唐代兴起的一种文言短篇小说体裁。用这个名称，可能是由于晚唐时裴铏写了一部小说集《传奇》，后来就以此书名做为这一类小说的统称了。

《唐宋传奇故事（二）》是一本白话文选译本，不附文言原文。根据出版社的出版说明，这套书应该有三册。这本是第二册，由罗奋选译，共选唐传奇19篇，宋传奇1篇，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10月第一版并第一次印刷，印数15万册。

唐传奇在“汉魏六朝”（以下简称六朝）志怪小说的基础上发展起来，但与志怪小说相比，己有了根本性的变化。

一是志怪小说主要记鬼神怪异之事。唐传奇虽然也有此类奇闻，但大多已取材现实生活。本书中的大多数篇章讲的都是本朝轶事，而故事就发生在“平康里”“鸣珂里”这些唐长安的坊间里巷，使读者感觉仿佛是身边的人和事。而未在本书收录的《长恨歌传》，主人公还是本朝的皇帝与娘娘，更容易激起读者的阅读兴趣。

二是六朝志怪小说把怪异当事实来记载，并不是有意识地写故事，所以大多语言简单、情节粗糙。唐人写传奇，则是有意识地从事小说创作，所以叙述宛转、文辞讲究、注意细节。如《李娃传》中运用对比的手法和细节描述，使荥阳生的形象跃然纸上，仿佛耳边响起他那绝妙的歌声。还有《柳毅传》中关于龙女的心理描写，令人感到很真切，从而很好地揭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。

鲁迅先生在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中曾说：“小说亦如诗，至唐代而一变，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，然叙述宛转，文辞华艳，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，演进之迹甚明，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。”由此可以说，唐传奇的出现是中国小说史上的一次大飞跃，标志着中国小说进入了成熟阶段。

文学艺术的繁荣和发展，主要取决于社会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诸方面的发展。唐传奇的兴起和发展，自然与唐朝社会各方面的进步与发展密不可分。

第一，唐王朝是中国封建经济迅速发展的时期，农业、手工业、商业甚至国际贸易都达到了空前繁荣。同时，城市经济也迅速发展，长安、洛阳、扬州、成都都成了人口密集的大城市，并形成了以此为中心的城市经济圈。这些城市中人员成份复杂，各种轶闻趣事五花八门，为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素材。

第二，唐朝政权包容性强，以科举考试选拔官吏，为中下层知识分子提供了较好的进仕机会，这部分人逐渐成为政治舞台上的活跃力量。他们对现实社会和普通人的生活更熟悉，在文学创作上更富有创新精神，因此能够突破以士族文人为创作主体的六朝志怪小说的藩篱，创作出比六朝志怪小说篇幅更长、情节更曲折、人物特征更明显的传奇小说。

第三，与城市化发展相适应的市井文化，如讲唱艺术的发展，在为传奇小说提供素材的同时，也为传奇小说提供了更广泛的读者群和听者群。很多传奇小说都成为了市井说唱艺人的话本，并因此而广为流传。

由盛唐至中唐，是传奇的鼎盛阶段，出现了许多著名作家及重要作品，如蒋防的《霍小玉传》、沈既济的《任氏传》、李朝威的《柳毅传》、李公佐的《南柯太守传》等。

现存唐传奇大部分收在宋代编的《太平广记》内。而鲁迅先生整理编辑的《唐宋传奇集》，也是公认的一个比较好的唐宋传奇辑本。

唐传奇对后世文学影响很大。首先，它将我国小说从记述神怪轶事的小天地，引向反映现实生活的广阔道路。这些宝贵的创作实践和经验，对其后小说、戏剧创作产生了良好影响。其次，也为后世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题材。如元朝尚仲贤的《洞庭湖柳毅传书》就取材于《柳毅传》、清朝洪升的《长生殿》取材于《长恨歌传》、元朝王实甫的《西厢记》取材于《莺莺传》等等。

唐传奇尽管具有鲜明的艺术特点和广泛的社会影响，但毕竟是当时的通俗文学，不象诗歌受到官方和上层社会的重视，其作者也多籍籍无名，远不如同时代的诗歌作者那样广为人知。当时著名的传奇作者裴铏，恐怕许多人连他的名字都不一定会念。《李娃传》的作者白行简，知道的人可能也不多，而他的哥哥白居易却是流芳百世的名人。

注：文学史上的“汉魏六朝”是指从西汉（前206年）到隋未（公元618年）这个时间段。与历史学上的划分稍有不同的是，它把隋朝包括在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