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刘的老师们
文/刘 洪
单位老刘是位老同志,可以称得上是公司的三朝元老,但因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努力,不得不继续在岗位上做着和尚撞着钟,尽职履责。
别看老刘是个闷葫芦,平时不太爱说话,但有一次喝了酒之后,老师出身的他也和大家聊起了当老师期间的一些轶事,吹他五马长枪,过五关斩六将,带的班级学生成绩大踏步进步,他班的学生在考试中多次名列前茅,他的学生现在还经常看他,大家也对老师的职业有了进一步的认识。也恰恰因为这件事,这天他的同事老张问老刘“你当年的老师教得咋样?老刘你现在还回去看望你的老师吗?”,这一问还真让老刘穿越了一把,把老刘带回了他的求学时期,老刘也陆陆续续回想起了他的那些老师们。
老刘的小学唐老师
话说老刘当年刚上小学时,也就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小子,属于那种刚刚脱离了“小小子坐门墩,哭着喊着娶媳妇儿”和“流着两筒清鼻,用衣服袖子擦鼻涕”境界的一个傻小子。上学,不是自己主动要去的,是被外公外婆逼迫着去的,属于大人考虑“让先生去管娃,再不去这小子要学坏”那种原因去的。
没想到小小刘上学后却如鱼得水,学得有模有样,盖因碰见了一个对他很好的唐老师。
唐老师是位女老师,是小小刘的班主任,带语文课,对学生特别好,尤其是了解了小小刘在班上年龄最小且父母亲都在外地上班,一个人跟着外公外婆一家人在当地农村上学的情况后,特别关照班上的同学们不准以大欺小,不准欺负外地人。小小刘回家后把老师的话一五一十学给了外公外婆,让两位老人特别感动,吩咐小小刘在学校一定要听先生的话,不要和同学们打架闹事,不要偷拿同学们的东西,要学好,当个好娃,当个乖学生。
唐老师那时也是刚结婚了有一年多时间,尽管怀着孕,但课讲得仍非常认真,黑板上字写得漂亮,一笔一划非常工整耐看,同学们特别爱听唐老师的课。因为年龄小,加上是农村学校,夏天教室外面鸟叫声、学校外面的牲口叫声、庄户人家的狗叫声不绝于耳,同学们小动作特别多,注意力不太集中,思想跑毛,但唐老师从不大声训斥学生,不骂人,总是和颜悦色地叫名字纠正,当然有时候生气了也拿粉笔头“嗖”地一声飞向不注意听讲做小动作或者交头接耳的学生。
因为老师肚子越来越大,同学们上课时经常盯着老师的肚子看,下课后闹着玩,跑着喊唐老师是个大肚子,当然了这个只能小小刘班的同学喊,其他班学生要是喊的话,本班学生非要和他们干一架才行,决不轻饶。
上小学小小刘最难忘的一件事,也是当时小小刘见过最惨的一件事就发生在唐老师身上。当时学校翻新搞基建,安排低年级学生协助泥瓦匠和高年级学生破石灰,拌石灰水,准备刷墙用。唐老师家里的小男娃有个两岁多,在装石灰水的铁锅边玩,也不知道啥原因,小朋友一头栽倒在铁锅里,周边的高年级学生赶紧跑过去把小朋友从锅里捞出来,石灰水蛰得娃难受,娃一直在哭个不停,在场的低年级学生都吓得不行,哭声一片。唐老师赶到现场后,像一头受伤的母狼一样浑身发抖,在众人的帮扶下,嚎叫着抱着孩子向学校的医务室跑去。
据说孩子脸部脱了皮,一只眼睛也瞎了,一个细皮润肉的小娃娃残废了,太可惜了。
这事现在想起来,都让老刘伤心不已,唉,可惜呀,可怜呀,小小刘老师的孩子。
老刘的中学习老师
话说老刘当年刚上初中时,也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浑小子,不明事理,对人生糊里糊涂,没有规划,贪玩之心大于上进之心,学习上也属于那种吊儿郎当马马虎虎的货色,老师抓严了抓紧了,成绩立马向上窜一窜,考试排名向前靠一靠,老师抓得松了,成绩立马下降,考试排名倒退个十几名。
由于小刘是班上唯二的商品粮户口,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农村户口,第一学期时感觉到农村娃抱团,欺生,欺负他是外来户,极少数,个别人,彼此之间相看两相厌,大家之间经常发生一些小摩擦,男生之间动手打打架也是常事,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,有好事的喜欢打报告的女生汇报给了班主任习老师。
习老师得到情报后,立刻就把互殴的小刘和他的同学叫到宿办合一的宿舍,问清楚打架的缘由后,铁青着脸,不偏不向,对两个小家伙分别进行了严厉批评,要求叫家长来,把两人交到教务处处理,这一招把两个小家伙吓坏了,因为他们知道在那个年代家长绝不惯着娃娃,打架这事让家长知道了更没有好果子吃,回家后还得接受男女双打或者男子单打,交到教务处事更多,更没有好果子吃。两个捣蛋鬼乖乖承认了错误,给老师做了保证,答应改正,以后绝不再打架,回家后写出检查,第二天交到老师手里。老师最后警告两人下次再打架就叫家长来,交到教务处,让家长领回去,学校不要了,这次就算了,先给记着,以观后效。
事后,互殴的小刘和他的同学一直担心,害怕习老师再提此事,让家长知道,事实上,习老师出于对学生的关爱,此后再也没有提起此事。
从此以后,小刘收起了胡闹心,就像野马套上了缰绳,规规矩矩当起了好学生,开始认真学习,成绩不断进步,最后在习老师的指导下,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,回报了老师的厚爱。
老刘的高中张老师
话说15岁的小刘上了高中后,开始住校,步入了集体生活,每次往返家里20多公里的路全凭勤劳的双脚丈量,可以说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有几个村庄、每个村庄有几条狗、有几条土路、有几条渠、有几道坡、甚至有多少棵树,小刘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小刘当年住校住的是窑洞,打的是地铺,由于铺盖单薄,冬天的晚上偶尔间小腿肚子还会抽抽筋,也遭受了几年老鼠夜间的骚扰。正因为学校在野外,离镇上远,且宿舍有学生背的馍,有老鼠偷馍吃,结果在高一第一学期的一个秋季的下午,宿舍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——一条菜花蛇,它来吃老鼠。
当学生下课后回到宿舍时,菜花蛇已经吃饱了饭,肚子鼓鼓的,行动缓慢,刚好爬到门口,众学生的脚步声惊动了那条2米长的大蛇,大蛇昂起了头,发出了“丝丝”的声音,吓得学生惊叫一片,反过来学生的惊叫声也吓坏了大蛇,大蛇也一时失去了进攻的方向,惊在了原地。
在僵持之际,听到消息的班主任张老师一手拿着一件上衣,一手拿着一把菜刀来到了门口,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张老师左手将上衣抛洒在大蛇的头部,在大蛇头部被上衣盖住的一刹那间,右手持刀当头砍下,干净利索地将大蛇砍为两段,就地正法,赢得了一片欢呼声。随后让同学们将蛇头用铁锨铲着扔出了院墙外,自己提着蛇身子,迎着夕阳慢慢地消失在学生的视线中。
张老师个头并不高大,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,原本在小刘的心中并不高大,甚至有时候还因为经常批评小刘上课不集中精力听讲,小刘对他还有点讨厌。但就在张老师斩断蛇头的那一瞬间,张老师的形象在小刘心目中变了,变得高大起来,变得亲切起来,变得可爱起来,因为小刘认为张老师和秦朝末年斩蛇起义的刘邦有一比,是个英雄,是条汉子,是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男人,是个敢保护学生的好老师,是个敢于保护鸡仔的大公鸡。
正是在张老师的亲切教诲下,小刘没有辜负老师的厚爱,跳出了农门,考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师范学校,学的是政教,毕业后,分配在一离家不远的厂矿子弟学校教书育人,当娃娃头,所幸的是没有误人子弟,也教出了一大批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,若干年后都分布在矿区的各条战线上。至今人有好多人见到老刘,都亲切地称他为刘老师,这无疑是他教过的学生了。当然了,也因为离家不远,老刘后来也多次碰到过一些教过他的老师,每次老刘都主动上前问好打招呼,也给他的老师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,大家普遍认为老刘没有忘本,是个好人。
说来也巧,造化弄人,若干年后老刘调到了矿业公司的办公大楼上班,从事文字宣传工作,他的部门领导竟然是他刚毕业时带的学生,他的学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照顾有加,偶尔间部门也搞个私人聚会,每次都请他上坐,给他敬三杯谢师酒,老刘虽不胜酒力,但领导兼学生敬的酒不得不喝,他来而不拒,属于那种喝酒痛苦并快乐着的感受,这一点光从他喝酒时龇牙咧嘴的形象上就能看得出来。
酒壮英雄胆,也壮怂人胆。这不,一喝酒,一向胆小谨慎的老刘嘴就闭不住了,话匣子打开,吹他过五关斩六将,小时候不尿炕;讲他的学生如何如何好,如何如何有作为;讲他的老师谁谁咋样了,谁谁离开教育系统了,谁谁走了......
按说老刘是个闷葫芦,平时话不多,这坐到酒场上,喝的酒是好酒,是正经酒,这人么,是个好人,正经人,咋一喝点小酒话就那么多?咋一喝点小酒就犯了职业病,就想起了他的人生经历,想起了他的老师来?看来,老刘是老了,开始念旧了,开始回忆过去了。
唉,我就是老刘,真的老眼昏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