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天空飘走一朵云》长篇小说连载第14期
文/任来虎
二十七
十月怀胎,一朝分娩。早晨,田菲在矿区医院产下了一女婴,初为人父的卢阳感到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自豪,给孩子取名叫卢薇。
卢阳静静地站在床边,新奇地看着躺在田菲怀里的女儿,她闭着眼睛,脸色黑红,皮肤皱褶得厉害,小嘴轻轻地蠕动,他怎么也不能把她和一个女孩联系起来,看起来像个小老头。
突然,一股臭味飘过,孩子呢喃地哭了两声。田菲说:“估计是孩子大便了,臭得很。”
卢阳小心地解开包裹的小被子,果然是女儿大便了。他给女儿换上了干净的尿布,提着换下的去了水房,细心地清洗女儿的尿布。虽然闻起来很臭,但女儿的到来,却给他带来了成为一名父亲的喜悦。
处理完毕,看着孩子含着田菲的乳头吸吮,他笑着说:“我们的孩子来到人世间,你我都升级了,一个是爸爸,一个是妈妈了。”
田菲脸上露出了幸福而自豪的微笑,卢阳高兴地出了医院的大门,匆匆忙忙来到邮电局,给家里的父母拍了封电报:“田菲已生,母女平安。”
卢阳父母接到电报后,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,母亲看着男人说:
“咋是个丫头片子啊,干脆把娃偷偷地接回农村,让田菲再生一个儿子,我们老卢家不就后继有人了,老头子,你说怎么样?”
“现在计划生育政策这样严,那得处理好,弄不好他们两人会丢了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啊。”卢阳父亲一边抽着呛人的旱烟,一边回答。
“那有啥,晚上偷偷抱回来,农村有羊奶,还能把孩子饿死不成?城里人问了,就说孩子夭折了。”卢阳母亲坚定地说完,就去收拾行李,准备带着女儿卢花一同去煤城,把孩子抱回来养着。
临出发的头天晚上,父亲烧火,母亲赶制了一大包石子馍,又从陶瓷罐里拿出所有的鸡蛋,小心地存放在篮子里,撒上细细的麦草,准备第二天动身去煤城。
三天后,田菲出院,卢阳的母亲带着女儿卢花来到煤城。当母亲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,田菲顿时火冒三丈,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大哭起来,愤怒地吼道:“谁也别想带走我的卢薇。卢阳,让你妈带着你妹妹回农村去,我不想看到她们,快去。”
卢阳的母亲坐在客厅里,听到了儿媳妇痛哭流涕的怒吼。她起身站在厨房里,唉声叹气了几声,放下带来的石子馍、鸡蛋等后,拉着女儿卢花的手就出了门。两人下楼后,头也不回,径直去了汽车站,一路无话,含着泪水回到了农村。
田菲正在月子里,因为怄气和心情的极度悲伤后,没想到第二天就没有了奶水,孩子饿得不断啼哭。卢阳心急如焚,赶快跑了多家综合商店,买了最好的奶粉,一边照管孩子,一边好话成筐地劝慰田菲,让她不要与农村的父母计较,毕竟农村人比较封建,想法也简单,希望她能够理解。
田菲听着卢阳的话语,转身紧紧地抱住女儿,生怕谁从自己的怀里夺走女儿。她心疼地看着孩子可爱的面庞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,滴在孩子粉红的小脸上。
卢花与母亲回去后不久,在农村嫁了人。因为婆媳关系很僵,田菲没有回去参加卢花的婚礼,但还是安排卢阳给妹妹买了一件红色的大衣。因为卢阳常在她的面前提起,上高中的时候,都是妹妹给他送馍、洗衣服等,本来妹妹学习很好,可因为父母重男轻女的顽固思想以及当时家庭条件的艰苦,卢花只得放弃学业回家务农,对妹妹的亏欠,是卢阳一生的遗憾。
一年之后,卢花第一胎也生了个女孩,她的婆婆与公公很不高兴,鼻子不是鼻子,眼睛不是眼睛的。孩子刚刚满月,妇女队长与村干部就来到她家,给她宣讲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,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,每个村都有硬性的任务和指标,所以,卢花面临情况必须得去医院上环,不能再生育二胎。
卢花的公公是村子里有名的二杆子和难缠的人,卢花要是上了环不能生育了,这不是断了他家的子孙后代吗?他心里能舒服吗?看着这些村干部蛮横的态度和不容商量的余地,他立马火冒三丈,拿起家里的铁叉把村干部等人赶出了院子。
他成了阻碍实行计划生育政策的典型,派出所、乡干部进了村,在手扶拖拉机上架着高音喇叭,一边播放着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,一边嘟嘟地开到了卢花的家门口。
卢花的公公勃然大怒,一直不停地破口大骂,突然间躺倒在地,口吐白沫,翻起了白眼。婆婆一看老汉成了这个样子,拿起一截麻绳,寻死觅活地要上吊。
村干部一看事情弄大了,弄不好会出人命的,赶紧把卢花的公公和婆婆抬到手扶拖拉机上,手扶拖拉机冒着浓浓的黑烟出了村子,把两人送往乡镇医院。
经过公公婆婆寻死觅活地闹腾一番后,村干部也软了下来,只好让卢花写了保证书,按了指印,保证以后不会再生二胎,这件事情就这样草草收场。
石凹煤矿,大个子不能生育的消息传遍了全矿,真是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,弄得大个子和谷鸽走路低着头,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。大个子首先没有了底气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虽然心里无奈,但也慢慢地认命了。
澡堂洗澡的时候,小四川就觉得奇怪,眼睛不停地瞅着大个子,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能生育,奇怪得很。他的眼神和举动,惹得大个子一下子来了气,看着小四川骂道:“狗日的看啥,你自己的东西看不够吗,再看把你那东西连根拔了。”
大个子怒目圆睁地吼叫,吓得小四川赶紧跳出热水池,心里一紧张,滑了一跤,跌了个仰面朝天。大个子看见小四川摔倒了,嘴里骂了一句:“活该。”
小四川艰难地爬起来,回应了大个子一句:“你才活该,活该没有儿子。”
话音刚落,大个子跃出池子,上前给了小四川几个巴掌,打得小四川蹲在地上,抱头哇哇大哭。
老安师傅赶紧跑过来,一把推开了大个子,拉起小四川,把两人劝开了。他瞪着小四川骂道:“你个龟儿子,真是没事找事,人常说打人不打脸,骂人不揭短,我看大个子收拾你还轻,洗完澡你俩都不准走,跟我去吃饭。”
饺子馆里,小四川摸着红肿的脸,不敢抬头看大个子,他心里泛虚,额头冒汗。
师傅给两人都倒上酒,看着他俩说:“都把酒给我端起来,你们两个当哥的不像当哥的样子,当弟的不像当弟的样子,我老安的脸都让你俩丢尽了,把这酒喝了,两人握手言和,快,干杯。”
三人碰了一杯酒后,小四川怯生生地看着大个子说:“兄弟,原谅哥哥说话伤了你的心,哥哥给你道歉了,你不要往心里去啊。”
大个子一言不发,端起面前的酒杯,和小四川碰杯后,一饮而尽。他突然间伏在桌子上,呜呜地大哭了起来,一边哭一边说:“你小四川不够哥们儿,看我的笑话,呜呜。”
大个子一哭,老安和小四川看得愣了起来,不知道该怎么样规劝他才好,过了一会儿,还是老安说话了:“哭就哭吧,一个大男人看你那出息,有病就去治疗嘛,等治疗好了,生他十个八个的,是不?”老安说完,突然间想起来农村的例子,告诉大个子说:“大个子,别哭了,我给你出个主意,农村好多人家几年不生孩子,先抱养一个孩子后,就会不停地生娃,这叫引娃,你知道不?”
大个子听完,擦擦眼泪不哭了,端起酒杯又碰了杯酒。小四川轻声地说:“兄弟,你要是不嫌弃我,我把二儿子送给你,我还想再生个女子哩,两个光葫芦,也不好养,咋样,大个子?”
“好,是个好主意,大个子,咋样?”师傅老安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大个子。
大个子一听,觉得小四川都愿意把儿子送给自己了,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他的。大个子想了想,端起酒杯看着小四川说:“老兄,弟弟对不住你了,打你也不对,你也原谅我吧,来,喝酒。”两人碰了杯酒,总算握手言和了,老安脸上泛起了微笑,高兴地和两位徒弟接连碰了好几杯酒。
至于小四川的想法,老安最后说:“送儿子给大个子也不是一件小事,小四川得回去和老婆好好商量下,抱养孩子也是件大事情,大个子回去也和谷鸽商量商量,以后再决定吧。”
结果,回到家里,小四川老婆死活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亲骨肉送人,而谷鸽也不愿意收养别人家的孩子,这个事情从此告一段落。
有苗不愁长,转眼卢薇已经三岁多了,今天要去幼儿园上学了。她从早晨起来到下楼,一直哭闹得不行,卢阳连哄带说,以买好吃的为条件,才把她背在身上送到幼儿园门口。谁知刚到大门口。卢薇就哭闹得不行,紧紧地抱住卢阳的脖子不松手。还是幼儿园园长有经验,一把抱在怀里,对卢阳说:“你走吧,刚入园的孩子都这样。”
卢阳转身离开了,走了好远还能听到女儿凄惨的哭叫声。上了一个大坡后,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,看着女儿被院长领着进了教室,站在那里好久都没离开原地,觉得有点眼热,泪水慢慢地流淌了下来。
卢花又怀孕了,村干部知道后,立马又坐不住了,带着好几个人要到她家去。这次他们商量,就是绑也要把卢花绑到医院去流产,破坏了计划生育的大政方针,谁也担当不起。
卢花的婆婆正在门口喂羊,看到村干部几个人匆匆忙忙向她家走来,回身赶紧进院子,关上大门,急忙让卢花到后院躲在红薯窖里,不叫她坚决不要上来。
结果村干部来到卢花家里扑了个空,翻箱倒柜地折腾了一番,也没有见到卢花,就对卢花的婆婆讲:“这次生二胎轻者不但要罚款,重则扒房铲地,你们自己掂量着看。”说完带着几个小伙子扬长而去。
卢花一直在红薯窖里待到晚上,才被老公吊了上来,她感到又渴又饿,接连吃了两大碗捞面,还喝了一碗面汤。
晚上,一家人商量,老是在村干部的眼皮底下也不好,迟早都要被他们发现而被强制带到医院的,最后决定让卢花去她哥卢阳那里躲一段时间,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。她公公说:“孩子生下来了,我就不信那些干部还能把孩子掐死不成。”
第二天拂晓,冒着小雨,一家人护送着卢花来到公路边。临走的时候,看着睡梦中熟睡的女儿,卢花强忍住悲伤,眼泪汪汪的。上车前,她告诉老公一定管好孩子,接连叮嘱了好几遍,才恋恋不舍地上了车,逃亡似的离开了农村,踏上了去煤城的公共汽车。
卢花坐上车后,眼泪不停地流淌,希望自己这次能够生个儿子,要是再生个丫头,公公婆婆不但会送人,还会让她再生的,生不出儿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。唉,做女人咋就这么难啊,这时,她才理解了嫂子田菲的倔强和固执。
到了煤城,卢花被田菲联系安排到了幼儿园干临时工,正好就是卢薇所待的幼儿园。她给孩子们做饭,管孩子的午休,也解放了卢阳和田菲,不用天天接送卢薇了,可以正常上下班,不影响工作了。时间长了,卢薇也习惯去幼儿园了,而且喜欢和小朋友玩耍,每天早晨,都是高高兴兴地跟着姑姑去幼儿园;放学回到家中,总是念叨着小朋友的名字,说着孩子们之间高兴的事情;临睡觉前,还能给爸爸妈妈背上几首唐诗,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让田菲和卢阳心里非常地高兴。
卢薇四岁的时候,卢花在矿区医院生下一个大胖小子,公公和婆婆总算如愿以偿了,三天过后,卢阳借了辆北京吉普车,把卢花送回了乡下。
二十八
20世纪90年代末期,受市场经济的冲击,煤炭行业经历了十年困难时期。
所有煤矿煤炭滞销,工资长期拖欠,大量的管理人员与一线工人都面临着下岗的危机,“破三铁”的特殊政策在生产经营困难的煤炭企业开始实行。
煤城集团,部分农民协议工办理手续后,陆续离开煤矿回到乡下,石凹煤矿生产的煤炭堆积如山,职工拖欠工资已经超过半年,广大干部职工的生产积极性受挫,人们对自己企业的发展前景表现出了悲观的情绪,看不到起死回生的任何希望和曙光。
“下岗分流”成了困难企业的主流。谷鸽同样也面临着下岗或者分流,因为每个科室都要裁人,实行定员定岗。此时,她十分惶恐,担心自己被下岗。
一旦失去了铁饭碗,以后自己怎么去生活啊?大个子信誓旦旦地给谷鸽打气说:“你不要整天杞人忧天的,你是大中专院校毕业的学生,能把你裁了?放心吧,谁敢把你裁减了,我就和他们拼命去。”
“你二杆子劲又上来了,自己这辈子吃的亏还少吗?就是我被裁减了,不还有你在一线上班吗?现在一线缺人,不在下岗范围内,主要是我们管理人员富裕啊。”
谷鸽教训了大个子几句。
可最终的结果与大个子想的事与愿违,矿上考虑谷鸽毕竟是大中专院校毕业的学生,没有让下岗,而是分流到了劳动服务公司,工作由公司经理自己安排。
从此以后,谷鸽不在气派的办公大楼里上班了。
谷鸽在思想上受到打击,情绪上有点低落。周末下班后,老安与小四川约大个子去喝酒,酒场快结束的时候,小四川对大个子说:“大个子,听说你媳妇给裁减了,去下面劳动服务公司上班了?”“是的,你也听说了?”
小四川看着他说:“这谁不知道啊,名单就在报亭那儿贴着。咋能去那儿的烂摊子啊,可惜了一位美女人才了。”
大个子一听,气就不打一处来,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老安看着大个子气呼呼地走了,就指着小四川说:“你这个人啊,什么都好,就是管不住你这张嘴,你刺激他干啥?”
说完,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,望着大个子匆匆行走的背影,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。
可谁也没有想到,大个子径直去了办公大楼,走进值班矿长的办公室,红着眼睛责问矿长:“为什么让我老婆谷鸽下岗分流,难道她工作干得不好吗?”
值班矿长看他喝酒了,满嘴的酒味,也没有多说,赶紧给他泡茶递烟,可大个子已经失去理智了,拿起值班矿长给他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,桌面上的一层玻璃瞬间被砸得粉碎。
他觉得还不解恨,冲出值班矿长办公室,又去谷鸽以前上班的科长办公室,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,把科长的办公室砸得一片狼藉,自己的右手也被破碎的玻璃划伤了虎口,鲜血直流,地测科长办公室的地面上,到处洒的都是鲜血。
等他刚走出地测办公室的大门,保卫科的人赶到了,四五个小伙子一起上手,才制服了大个子,把他关在保卫科,听候组织的处理。
大个子酒气冲天,在保卫科里大声地咆哮:“你们把我放了,要不然等我出去了,杀了你们全家,你们谁告诉我矿长家在哪里,我要去找矿长算账,为什么让我媳妇下岗分流。”
说完就要往外冲,几个人上前阻拦也挡不住他,大个子把脑袋往墙上不停地撞去,额头上被撞得头破血流,直到科长大喊一声:“大家闪开。”
顺手拿起电警棍照着他的后背戳了几下,大个子才啊呀一声瘫软在地,停止了疯狂的自残行为。
几个人见大个子瘫软了,赶快把他抬到床上,拍拍身上的脏土说:“这下该老实一会儿了。”
谷鸽听到消息,惊慌失措地来到了保卫科,知道大个子这次又闯祸了,而且是酒后闹事,听别人说估计得判上两三年。
谷鸽来到矿长办公室,知道真相后,气得嘴唇发青,回到保卫科,照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大个子就是几个嘴巴子。
打完之后,她才想起卢阳,卢阳在集团机关已经是处长了,出门找了个电话,急忙给卢阳打过去,说明了情况。
卢阳放下电话,赶紧来到集团书记办公室,给书记说明了情况,因为书记是自己的老乡,就希望他能够帮帮大个子,毕竟大个子喝酒了,也没有造成人身伤亡事故。
书记听完后,笑了笑说:“现在各矿都在下岗分流,这样的事情太多了。”
书记说完,立马给石凹煤矿矿长拨通了电话,了解了具体情况,最后给矿长说:“老王啊,最近职工下岗分流,那是打破自己铁饭碗的大事情啊,职工情绪不稳定可以理解,要做好宣传和教育工作,鼓励有能力的人去下岗,去自谋职业,困难职工还是要区别对待的,像大个子这样的情况,矿上内部处理,给予批评教育、赔偿财产损失的处分,找个机会在全矿大会上让做检讨。”
矿长接到老领导的电话后,来到保卫科,看到大个子不但右手受伤了,而且头破血流的惨状,就让保卫科赶快送大个子到医务所包扎处理,并叮咛保卫科科长,给大个子醒醒酒。
大个子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迷迷糊糊地醒来,知道自己为了老婆,闯下大祸。
谷鸽哭哭啼啼地骂他:“你大个子啊,真是狗改不了吃屎,我不和你过了,我和你离婚,在矿上我丢不起这人。”
大个子听完,扑通一声跪在谷鸽面前,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,痛哭流涕地说:“谷鸽,你原谅我啊,我不是人,给你丢人了,从今往后,我一滴酒都不喝了,我向你发誓,你要和我离婚,我今天就从这窗户上跳下去,我也不活了。”
谷鸽没有再说什么,看着眼前这个混蛋老公,低下头捂住脸,呜呜地哭起来。
大个子头上缠着绷带,手上缝了三针,就是这样,他又去了办公大楼。
谷鸽在后面追着他,哭喊着说:“大个子,你不要再胡整了,卢阳已经给你协调好了,知道吗?”
大个子回头看着谷鸽说:“老婆,你放心,我给领导赔礼道歉去。”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办公大楼。
结果被保卫科的人把他挡在了楼下,他又跪下,求保卫科科长让他去给领导赔礼道歉,要不然他就没有脸面再在矿上干了。
保卫科科长征求了矿长的意见后,陪着他来到了矿长的办公室,大个子一进门就跪在矿长的面前,狂扇自己的耳光,给矿长赔礼道歉,请求处分和赔偿。
矿长批评了他几句后,又安慰他回去好好养伤,毕竟他在一线干得挺好的,就是性情冲动,酒把人害了。
谷鸽的事经过矿上领导商量,煤矿目前正赶上需要技改,谷鸽毕竟也是识图的专业技术人员,最后决定把她继续留在原科室工作。
大个子千恩万谢,临走的时候,又是鞠躬又是磕头的,把矿长都惹笑了。
看着即将出门的大个子,矿长挠挠头说:“这才像个男人,能屈能伸的,唉,就是太爱喝酒,以后不准喝酒了,好好工作,接受批评教育。”
大个子今天几个头磕的,额头上又渗血了,洁白的绷带上有两块渗出的血印,看起来挺吓人的。
大个子知道这次保住了谷鸽的工作,心里也轻松了。
他刚走出办公大院就遇到了师傅老安,正想开口向师傅问好,结果被师傅连珠炮似的骂了个狗血喷头。
老安临走时气愤地说:“谁今后再和你大个子喝酒就不是个人。”
说完,头也没回地走了。
大个子怔怔地站在那里,低头唉声叹气了一会,此时,才感到额头与手上的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疼,只得咬着牙,拖着沉重的步伐,沮丧地往回走去。他刚走到小区门口,碰到了小四川。
小四川一看大个子像个下了战场的伤兵一样,自己心里也胆怯了,打算绕道而走,谁承想大个子喊了一声:“小四川,过来。”
他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,嘴里含含糊糊地说:“大个子,对、对不住你了,疼吗?”“有啥对不住的,我一人做事一人当,和你没有关系,只是给你说一声,从今天开始我戒酒了,以后喝酒不要叫我了,记住。”
大个子说完,转身就走,刚走两步,又站在原地回头说,“记住啊!”小四川站在那里哦了一声,看着大个子渐渐地远去,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额头。
这次,大个子赔偿了矿上的公共财产损失,在职工大会上做了检讨,工资降了一级。
但时间不长,他又被矿上任命为采煤队副队长,谷鸽也被提拔为地测科的副科长。
所有的这一切,只有谷鸽心里明白,这都是卢阳在上级领导那里协调后,才有了机会,两人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。
她有时也在想,田菲真是幸福,拥有卢阳这么优秀的老公,又想想大个子,头脑简单,四肢发达,还不能生育,让她的心一下子凉了个大半截子,而卢阳在她的心里,却渐渐地高大起来。
在煤城,田菲的单位也开始下岗分流,但因为陈经理对田菲工作的欣赏和陈阿姨对她的信任,她的工作没受什么影响。好多下岗分流的女工,流着眼泪收拾办公室的东西,看得田菲心里非常地悲伤,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说一下这些朝夕相处的好姐妹,但这是目前执行的政策,她也无能为力,大家都无言以对,她也只好默默地帮助这些姐妹们收拾东西。
一直和她对桌子的老大姐,和她一起工作六七年了,收拾完东西要走的时候,田菲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说:“大姐,我真舍不得你走,你回家了怎么办啊?想好了吗?”
大姐擦擦眼泪,看着田菲说:“田菲,你是大学生,你好好干,我是接班的,也没有多少文化,年龄也大了,将来回去接个办公用品店,再卖点孩子的书包文具之类的东西,那里靠近学校,我和你哥都已经看好了,以后孩子上学需要什么,只管来找大姐,我不要钱送给你。”
田菲听完,上前抱住大姐哭了起来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帮助大姐把东西提下楼,看着大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她站在那里不住地给大姐招手,泪水渐渐地遮挡住了视线,此时,她的心里非常地难受与不舍。(未完待续.....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