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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天黄沙走陕北

发布时间:2024-08-26编辑:世君

漫天黄沙走陕北

/刘万里

 

因为友人高堂的骤然离世,我和朋友们踏上了塞外明珠——榆林。春日的上午,太阳暖暖地柔和地照在身上,与建升兄多日不见,信马由缰,闲庭信步,任由车子纵情驰骋在包茂高速和210国道上,途径李渠、甘谷驿、延川,黄昏时节来到了建升的老家清涧。

因为惧于陕北人喝酒的豪爽和硬气,进入这片土地,我的肝部就开始隐隐作疼,但骨头里的差事,我知道终究是躲不掉的。我们来到县城附近的大佛寺农家乐,建升的几个发小轮番向我敬酒,不大的酒盅里盛满了陕北汉子淳朴的待客之道,他们话语不多,或者偶尔相互说几句对我而言简直是外语的清涧方言,这种据说是陕北方言里几种较为难懂的口音,我是一句也听不懂,但他们对朋友的真挚情谊确实是满盆子满碗地扑面而来,我是在感动中欢天喜地般接受了。

对于喝酒,我的耐受力一般,但好在多少年扣扣搜搜,也积攒下了一些酒量,那就放开吧,开怀畅饮,把盏言欢。因为感动于真诚款待的气氛,顿觉美酒佳酿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干裂灼热难以下口,不知不觉中,三个空瓶子已放到了墙角。

席面上,黑愣愣、黄馍馍、杂面以及陕北浓郁特色的各色小吃系数上桌,我的陕北朋友们依旧说着语速很快的清涧话,气氛越来越热烈,我只能通过表情去品,因为语速快,想品也难,只能用心去交流。我默默地看着这群为新中国贡献了数百位将军、4个省委书记、数十个省部级干部热土上的人们,酒不醉人,人已醉。

宴会结束,出的门外,白天看起来还灰蒙蒙的清涧县城,立时呈现出了很强的文化底蕴,到处点亮工程,到处古今文人骚客的不辍题点,往来行走的清涧人,幸福自信,徜徉在夜色之中。
      次日中午,我们到达了榆阳区清泉镇,这个不大的西北小镇,洁净透明,虽然少不了饱经沧桑的羊肚子手巾红腰带,但是他们皱纹如同刀刻的脸上,告诉我们一个道理:不管你经历过什么,你或者还在风光或者穷途末路,进入此地,就应该忘却生活的凡尘,做心灵净化的使者,而不是六根未净,瞻前顾后地那样劳累。

这里少不了肤色红润的陕北女人,因于岁月和气候的磨砺,让她们比都市的女人看起来更健康更绿色,那一笑一颦,让我瞬间释怀,瞬间松弛下来。我不禁感叹,我们跋山涉水,上了一道梁又拐了一道弯,上了一道坡坡进了一条沟,踏进的这片土地,看到的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生活着的他们,比风景如画物产丰富的我们更无忧无虑地享受老天带给的生活,我瞬间破防了。这是人生的本质,面对生活中遇到的险滩暗流,是退缩还是直面出击?答案,是明晰的。

放眼望去,央视播放的绿色已经在此杳无踪迹的消失了,代之以到处是秃山,到处是蒿草,或者高高的山上突然奇怪地长着一棵歪脖柏树, 那苍翠的颜色让你倏忽间感受到了生命的气象,这不就预示着历经沧海的人生之后,欣欣向荣就在不久的将来吗?

突然间,震天的唢呐,喧天的鼓点,海涛和他请的乐队从村口向镇子中间走来,海涛扛着三米高的长丧枝在队伍的前头踟蹰前行,孝子贤孙们各持金童玉女、庙宇楼阁、纸制的时新电器,一路长龙地跟随其后。吹手卖力夸张地吹奏着或悲戚凄凉或欢快喜庆的陕北唢呐曲牌,清脆的鼓声、悦耳的恰恰与冲天的唢呐天衣无缝地结合着,让首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我非常振奋陶醉,那一波接一波,一阵子又一排子的吹奏,让我不禁感叹这样场面宏大的法事,也算海涛家人们对逝去老先生最炽烈的哀思寄托吧,祝愿老先生在归西的路上再无遗憾,含笑前行。
    到了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环节,是过事里面有一个程序—送祭饭。孝子贤孙跪成一片,由这个名为“李青峰艺术团”的艺人们 用盘子顶着做好的祭饭,在陕北信天游音乐的伴奏下,以游走的走位方式,通过孝子贤孙跪成的方阵。在游走过程中,子孙们会在自己的面前放置一个碗(后来变成脸盆一样大的不锈钢菜盆到最后成了洗衣盆),碗底扣着10元到100元不等的钞票,艺人们顶着盘子,不能倾洒祭饭,用嘴将碗或者盆子吸起来顶翻,然后或者用嘴叼住钞票,本事大的用眼角夹住钞票,最后将钞票收归己有。还有喜欢逗乐的亲戚把100元和50元用细绳子绑住拴在一根细棍上,像钓鱼一样,引艺人用嘴去抢食,气氛煞是热烈。最感动大家的时刻,还是艺人身着孝服一步步往陵前跪泣的哭灵大戏,演员泪如雨下,唱声撕裂悲恸,孝子贤孙泪若倾盆,看客无不动容。

到了返程的日子,一大早送别了刘老先生,吃完流水席形式的荞面饸饹羊腥汤、糕后,我们匆匆沿210国道开始北上榆林。漫天的黄沙,雾蒙蒙一片,能见度不到30米,车子只能缓慢地爬行。凛冽的西北风夹着类似砂状颗粒的异物疯狂的敲打着车窗,驾车的朋友说,方向盘好像遇到横风要被夺走一样,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整个清泉镇到榆林的全段。到了榆林城,这个多次呈现给我现代化气息的名城,也在扬沙天气的摆置下好似沙漠中的统万城一样灰头土脸,让人不禁喟叹毛乌素沙漠的残虐,让人反思因人类无序开采终将自食其果的因果报应,心里还是默默地祝福这样的天气有一天将会一去不复返,美丽陕北、绿色陕北,不再是梦!
    因为工作的原因,让我急于回程,丝毫不敢懈怠,但终于在这个春日里,有了一次漫天黄沙走陕北的经历,见到了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的友人,还是懵懂顽童的歌手浪浪,幽默风趣的宝林,大气侠义的老二,朴实憨厚的景新……欣赏了真正的陕北说唱、陕北道情和陕北的秧歌,她们一笑一颦,一比一划,古典与现代的交融,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平衡,肥而不腻,艳而不骄,我感叹文化艺术带给我的盛世饕餮,我的记忆将会永远定格在那一刻,回忆是美丽的,是为数不多让人突然如薄荷一般清新了许多的美好时刻。

但是我没有一直穿着拖鞋的福气,一旦穿上皮鞋,就注定着要游走人生的角角落落,不管风和日丽、艳阳高照或者冰天雪地、漫天黄沙,都得扛着脑袋站直了,运气伸左脚出右腿。

 

(作者简介:刘万里  黄陵县人,供职于司法系统,黄陵县作家协会理事,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,有多篇随笔、散文在杂志、报刊发表)

 

    

第12期总第200期
2023年1月2日
ISSN:1671-749X
CN:61-1382/T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