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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天空飘走一朵云》长篇小说连载第7期

发布时间:2024-07-22编辑:世君

《天空飘走一朵云》长篇小说连载第6

/任来虎

 

十三

田菲开学的日子到了,她拿起笤帚把屋子前后清扫得干干净净,和母亲发了好多面,蒸了几笼凉粉包子和蒸馍,临走要带一点,也要为哑巴哥多留一点吃的。

早晨,她小心地取下父亲的遗像,用一块绸布包好,放进自己的行李包里,然后环顾四周。她真想多看几眼家里熟悉的一切,寻觅一下父亲的影子,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留恋。

哑巴倚在门框上,迷茫而可怜,眼巴巴地看着田菲的一举一动。他心里明白,知道她们要出发了,要离开山东庄了,多少有点伤感,独自扶着门框,默默地流泪。

田菲示意哑巴哥哥过来,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,然后拿过大门的锁子和钥匙交给哑巴,用手指了一圈,告诉他以后就住在家里,不要再一个人住土窑了。

哑巴似乎领会了她的意思,双手合十做了谢谢的表达,然后又用手指指她的行李包,又指了一下刚才挂老主任相框的地方,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。

田菲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,想了想,随即取出了父亲的遗像,交给哑巴。哑巴用袖子擦了擦相框四周的灰尘,郑重地把相框又挂了上去,然后退后几步,静静地站在原地,凝视着老主任的遗像。过了一会儿,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,双手端着慢慢地放在桌子正中间,然后转身比画着,示意田菲,让她放心地去读书,家里的一切,地里的庄稼,都由他来照看。

此时,田菲心里非常的激动,不由得眼中一热,走上前去,紧紧地抱住了哑巴哥哥。

哑巴嘿嘿地傻笑着,站在那里不知所措,也不敢伸出胳膊回抱田菲。等田菲松开手后,哑巴径直走到房檐下的自行车旁,捏了捏轮胎感觉了一下气压,然后把田菲和母亲整理的行李包,一件一件地捆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。

准备出发的时候,谷鸽也来了,哑巴锁好门后,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。田菲回身看了看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农家院落,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留恋。她在心里默默地为父亲祈祷了一番,才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去,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
一行人刚刚走到村口的大槐树前,却看见老石头、老八等山东庄的众乡亲们,都在村口的大槐树下,一大群人,默默地站在那里,为她们母女送行。

田菲和母亲赶紧迎了过去,山东庄的乡亲们都围拢过来,拉着她娘俩的手,说着叮嘱的话语,掏出兜里早已经准备好的零钱硬是塞到田菲的手里。田菲哭了,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连声说:“谢谢大伯、大婶,还有哥哥姐姐们,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。”说完,再次向山东庄的父老乡亲们磕头致谢。

出了村口,走了一段下坡路,回头看见乡亲们仍然站在大槐树下,远远地朝她们挥手,目送着她们远行,田菲不由得热泪奔涌。此时,她想起了父亲,想起了那场灾难,竟然蹲在地上,号啕大哭起来。

她舍不得离开这片熟悉的地方,舍不得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黄土地,舍不得离开那些至亲的人们,真要离开这里的时候,心里是万般的不舍。

谷鸽不住地劝田菲不要太伤心,紧紧地拉着田菲和她母亲,慢慢地往前走去,哑巴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,看着田菲和她母亲伤心落泪的样子,他也默默地抽泣落泪,边走边擦眼泪。

出了村子不远,上了大路,两排高大的白杨树生长在道路两边,庄稼已经收割,大片的黄土地,一眼望不到边。清爽的秋风吹来,田菲呼吸着家乡的黄土气息,静静地伫立在田地边,仰头看着满天飘浮的云朵,心里感慨万千。

又走了一段时间,一行人只顾默默地低头走路,突然间传来一阵口哨声,然后就是“花姑娘妹妹、花姑娘妹妹”的尖叫声。哑巴回头一看,又是邻村的神经病,他竟然趴在一棵杨树上,冲着一行人大喊大叫,还不住地扮鬼脸,嬉皮笑脸地吹口哨。

哑巴立马火冒三丈,撑起自行车,飞奔过去,抓住神经病的双脚,狠狠地把他拉了下来,接着就是一顿猛揍,打得他鬼哭狼嚎地求饶。然后哑巴又揪住神经病的耳朵,把他拉了过来,一脚踹得他跪在地上,哑巴指着田菲和谷鸽,指一下,打他一耳光,似乎是让他记住,再也不能冒犯他心中的两个好妹妹。

田菲母亲看着神经病也挺可怜的,就赶紧走过来,劝哑巴不要打了,让他走吧,嘴里边说边比画着:“算了,哑巴,这娃有病也挺可怜,好人谁会这样啊,让他回去吧。”

哑巴松了手,谁知神经病这次没有跑,自己爬起来走到杨树后面,拿起一把野花递给田菲,又拿起一把野花递给谷鸽。他泪流满面地磕头作揖后,然后回到杨树旁,双手抱住一棵大杨树,惊恐地看着她们。

哑巴疑惑地挠挠头皮。田菲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走过去拍拍神经病的肩膀,然后把手里的野花又递给了他,神经病手里拿着野花,虽然满脸的泪痕,却咧嘴呵呵地笑了起来。

她们一行走远了,田菲回头一看,神经病还站在大路中间,看着她们渐行渐远,还举起手里的野花向她们挥手。

田菲母亲转身看了一眼,唉了一声后说道:“这娃也可怜,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,唉,可怜的娃。”说完,又给哑巴比画着说:“以后不要打他了,多关照关照他。”哑巴似乎明白了,点了点头。

到了柏油路边,等待公共汽车的时候,田菲对哑巴哥哥示意说,让他这一段时期好好地保护好谷鸽。哑巴领会了她的意思,微微笑了笑,点头答应。田菲想到了什么,从兜里掏出众乡亲捐赠的钱,给了哑巴二十元钱,他推辞不要,田菲母亲走过来,硬是塞给了他,然后拍拍他的肩膀,抚摸着哑巴满是硬茧粗糙的大手,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对他的谢意。

公共汽车来了,田菲和母亲上了车,哑巴站在原地,眼巴巴地看着公共汽车绝尘而去,一直不愿离去。

谷鸽自从受了神经病的欺负后,胆子变小了,虽然今天神经病的举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,但这次田菲一走,她心里依然非常地胆怯,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,紧紧地抱住哑巴哥哥的腰,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看,就怕神经病突然又冒出来,手心里紧张得不住地冒汗。

回到山东庄,哑巴一直把谷鸽送到了家门口,看着谷鸽进了门,自己才骑上自行车去了老八家。他早已经忘记了老八给他头上的那一铁锨,现在只知道天天去给老八家挑水干活,久而久之,两人反倒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了。

老八见哑巴回来了,从小卖部里拿出一瓶酒,给黑瓷碗里盛满带皮的花生,两人一边剥着花生吃,一边喝着浓烈的西凤酒。一会儿工夫,就把哑巴喝得面红耳赤,晕乎乎地打瞌睡找枕头,倒在土炕上呼呼大睡起来。

看着哑巴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,老八突然间想起了两个人,其中一个人就是老主任田玉佩。自从自己残疾后,老主任经常骑着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,风里来雨里去地为他的生计奔波,最后不但为他办了残疾证,也为他申请了营业执照,在山东庄开办了小卖部。这个小卖部成了山东庄附近唯一的一家私营小卖部,也解决了他的生活问题,只要想起来,他都感激不尽,遗憾地叹息。

第二个人就是大个子,两人乡里乡亲的,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,却因为那场争水风波后两败俱伤。几个月过去了,也不知道大个子如今身在何方?这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。

唉,想来想去,想得他有点揪心,瞪着两只酒后充血的眼睛,一边咀嚼着花生米,一边喝着辣酒,眼里渐渐地噙满了泪水。

哑巴鼾声四起,老八扭头看了一眼,低头沉思,不住地叹气。

十四

就在老八追悔莫及,心里想着大个子的时候,哪里知道,百里之外的石凹煤矿,大个子不但因祸得福,还吉星高照。今天,他又被矿宣传部长找去,现在正站在大礼堂舞台的中间,扯着嗓子唱歌,第一次接受宣传部部长的审阅。

他唱的第一首歌曲是《红星照我去战斗》。宣传部李部长,戴着一副金边眼镜,斯文地站在舞台下面,手托着下巴,专心地听他歌唱。而站在台子上的大个子,自从见到李部长后,感觉他与著名歌唱家蒋大为有点像,尤其是李部长那光滑的大背头,四方大脸,中等身材,颇有蒋大为老师的风范。

一曲唱罢,李部长想了想,看着大个子说:“小李啊,你的嗓子条件很好,只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和指导,从头到尾一个调,唱不出歌曲本身的味道。比如第一句:小小竹排江中游,这个游字的唱腔要委婉扬起来去唱,明白不?再一个,在舞台上时的台风要注意,就是唱歌时眼睛要向远方去看,面带微笑,如同欣赏大自然的美景,自己陶醉于其中,只有入情入境了,唱起来自然就有味道了。这样吧,你回去好好练,下个月矿上准备选你去局里参加五一文艺晚会,代表我们石凹煤矿。”

李部长说完,向音响师招了招手喊道:“音响,再来一遍,让大个子再唱一遍。”

听了李部长刚才的指导,大个子低头想了想,思绪慢慢地回到了家乡山东庄。村子西边的水库,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,平静的水面上会泛起阵阵涟漪,管理站的师傅划着小船,在水库里撒网捕鱼,夕阳渐渐西下,远处的水面霞光灿烂,美丽的夕阳映照在平静的水面上。那仿佛就在眼前的漂亮的山水画,让大个子一下子找到了感觉,等他开口歌唱的时候,慢慢地张开双手,深情地唱完了这首经典的电影插曲。

李部长听罢,竖起大拇指连声说:“好!好!好!”并告诉大个子,下班了就来这里排练。大个子听罢,真有点受宠若惊,站在那里挠挠头发,咧开大嘴呵呵地傻笑,心里就像喝了一杯蜂蜜水一样甜蜜。

“大个子、大个子,快过来,你师傅出事了,出事了。”采煤队的小四川慌慌张张地跑进大礼堂,满头大汗地朝着大个子边跑边喊。

“啊?我师傅怎么了?”刚才还美滋滋的大个子,突然间心里紧张起来。他从一米多高的舞台上跳了下来,一把抓住精瘦的小四川问道:“说清楚,老安师傅怎么了?”

小四川吓得脸色煞白,结结巴巴地说:“让,让炮崩了。”

“让炮崩了,崩到哪儿去了?啊!”大个子急疯了,头发根都直了起来,小四川的手指头都被他捏疼了。

小四川半天才缓过劲,着急地说:“工作面检查哑炮,炮响了,把脸崩了,满脸都是血啊,吓死我了,刚刚被送到矿医务室抢救去了。”

“走!快去医务室看看!”大个子人高马大,跑起来步子也大,风驰电掣般向医务室的方向奔去,小四川跟在后面边跑边喊:“大个子,等等我,等等我。”等他跑出大礼堂,只看见大个子远远的背影,自己也跑得岔气了,干脆也不追他了,扶着一棵梧桐树呼哧呼哧地喘气。

大个子一头冲进矿部医务室,一打听才知道,师傅正在二楼手术室手术,随即一步三四个台阶地奔至手术室门口。只见几个工友也在,大家焦急地在等候在手术室门口。

他急忙拨开人群想冲进去,被采煤队队长拦了下来,听着师傅在里面凄惨的叫声,他毛骨悚然,两腿发软,还不住地打哆嗦,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,惊恐地听着师傅痛苦的号叫声。

他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包烟,想抽根烟,又被队长呵斥了一顿。他想不明白,不住地嘟囔说:“咋会这样?你看这事情出的,唉!”师傅一声声的惨叫,就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头肉。

过了一会儿,师傅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,整个头部除了鼻子和嘴巴,几乎全部缠满了绷带。他着急地扑了上去,抓住师傅粗糙的大手喊着:“安师傅、安师傅,我是大个子,你咋成这样了?疼吗?”

师傅听见大个子叫他,没有睁眼,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,紧紧地攥住大个子的手,有气无力地说:“能不疼吗?”

“师傅,疼就好,说明你还清醒着,有知觉,疼就大声地喊。”

大个子说道。

“屁话,师傅要是没知觉了,早就见马克思去了。”老安艰难地说了几句,疼得抽搐了一下,嘴咧得很大,还吸溜了一声。

采煤队队长瞪了大个子一眼说:“老安都这样了,你也不说点好听的。是这,大个子,这几天你就陪护吧,好好地照顾老安,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,其余人都回吧。”

“好、好,我一定伺候好师傅,请队长放心。”

安顿好了老安,工友们陆续地去澡堂洗澡换衣服去了,好在老安只是面部和左耳受伤,其余并无大碍,大家这才放心了。

等老安的情绪稳定下来,平静地躺在那里回想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,还真有点心有余悸。

大个子让师傅喝了一点水后,轻声细语地问道:“安师傅,你都是老革命了,干了二十多年打眼放炮的活了,到底咋回事?”

老安听见大个子问自己,先是叹息了几声,然后抓住大个子的手说:“唉,都怪师傅大意了,数着有一炮没有响,就爬过去检查起炮线,以为是哑炮。由于烟雾太大我也没有看清,走到跟前了,才看清炮眼还在冒烟,赶紧往后退,谁知这个时候,炮就在眼前爆炸了,多亏我赶紧拉下安全帽盖住了眼睛,要不然我这两只灯泡可能永远地熄灭了。”

“哈哈哈,师傅,那可不敢熄灭,灯泡熄灭了你晚上咋看师娘的照片啊。”大个子说完大笑不止,刚才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松了,接着笑着说,“安师傅,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。”

“有豆腐!还有后福?差点见了马克思。”老安咧着干瘪的嘴唇笑了笑,大个子赶紧把师傅扶起来,让他继续喝了几口热水。

“唉,师傅,那可说不来,以后给你认定个工伤,一辈子就不用下井了,月月都有高工资,难道不是有福吗?”

“唉,大个子,说来我都脸红,反正脸上缠着绷带你也看不见,一切都怪师傅大意了,没有按操作规程办事,差点闯下大祸,还敢要什么工伤?我自己心里明白,也不会向组织提任何要求的。我做下这没有脸面的事情……唉……等我身体好了,我还要向组织检讨哩。”

听完老安师傅这一席话,大个子肃然起敬,紧紧地握着师傅的大手说:“师傅,你真是人老心红,值得我们年轻人好好学习啊。”

老安苦笑一声,提醒大个子说:“大个子啊,以后在井下作业一定要按操作规程干,要不然,不但吃亏的是自己,还会给矿上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,也可能带来人员伤亡,一定要注意!切记!切记啊!你呀,一定要吸取师傅这次惨痛的教训啊!”

“师傅,你放心,我记住了你说的话,以后不会给你丢脸的。”说完,大个子起身走到窗户前,望着四面群山之中的石凹煤矿,听着四周叮叮当当的响声,还有远处火车的汽笛声,想着井下幽深的大巷与起伏不平的煤巷,还有沉闷的炮声,呛人的烟尘味,他想,也许自己这辈子就交给煤矿了,要好好学习师傅的高尚人格,从今往后,忘记自己在农村那些不光彩的事情,扎根矿山,奉献终生。

大个子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师傅的惨状,回身趴在师傅的耳朵旁悄悄地说:“师傅,我给你唱首歌,行不?轻声地唱。”

“唱吧。”

“小小竹排江中游,巍巍青山两岸走……”大个子动情地唱着。

师傅侧耳听着,渐渐地忘记了手术后伤口钻心的疼痛。

(未完待续......)

作者简介:任来虎,1965年11月生,陕西富平刘集人。就职于陕西煤业黄陵矿业集团发电公司,陕西煤业化工集团作家协会理事,陕西省能源化工作协会员


第12期总第200期
2023年1月2日
ISSN:1671-749X
CN:61-1382/T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