狼   沟（连载）

任来虎

编者导读：在铜川解放的对敌军事斗争中，许天洁的名字赫然醒目。他领导的富同游击队，广泛活跃于铜川西起耀县，北到宜君白水，东到富平的广大区域，是铜川地区现代军事斗争史上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，为铜川的解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，这是铜川党史上的记载。许天洁文学形象的塑造，估计在铜川尚无前例。任先生的大作虽然只是一个片段，只是一个粗线条的勾勒，但必须承认任先生为铜川现代革命史的文学表现开了个好头。为陕西省能化作协有这样的开拓者点赞。

(书接上回)老夏轻声地说：“我们低头舀水，好了只管低头往前走，不要往回看就是了。”

听说有狼，麦迎春和店小二四周一看，果然发现野狼的影子，灰色的鬃毛直立着，面露狰狞的獠牙，警惕地看着他们。麦迎春终于看到了野狼，一股热血瞬间涌上了头，他想起了那晚上的情景，想起了儿子血淋淋的右腿，随即怒吼一声，抡起手里的扁担冲进树丛中。

老夏和店小二真没有想到麦迎春如此发疯似的举动，随即操起扁担，大声吼道：“打狼了，打狼了。”紧跟身后扑了过去。狼群一看三人拼命的情形，吓得扭头四散而去，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。

赶走了野狼，三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女儿泉边，手里紧握扁担，半天也没有缓过劲来。

回到家里，看着受伤的儿子，麦迎春给媳妇学了刚才打狼的经过，没有打死一只野狼是自己最大的遗憾，所以，买枪的想法再一次在他的心中萌生。

到了晚上，果然不出老夏的所料，前半夜还是繁星满天的天空，后半夜变得阴云密布起来，远处不断地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，狂风一阵接一阵呜呜地刮过，夏进财看看天空，知道大雨即将来临，习惯性地来到院子里转转，扫扫落叶，清理一下排水道。

刚刚扫了几下落叶，就听见外面有奇异的动静，侧耳贴墙仔细一听，墙外传来低沉的狼叫声，这对老夏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。他搬过一副梯子，爬过墙头，趁电闪的瞬间，看到水沟里有几只大狼和几只狼崽在争抢着吃东西，听见响动，一起抬头望着他，一只只泛着绿光的眼睛齐刷刷地瞪着他，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吼叫声。

他急忙从梯子上下来，转身走近厨房，拿出一些羊的肠子和肚子等下水返回梯子，一使劲扔给了野狼。打开矿灯看着它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，自己反倒安静地坐在墙头上抽起旱烟来。

他看着野狼吃肉，自己抽完了一锅旱烟，在砖墙上当当地敲打了几下，带着火星的烟灰顺着砖墙散落，形成了一道烟火落在地面上，狼群突然嚎叫着狂奔而去，瞬间消失在黑洞洞的夜幕中。

老夏笑了笑，收起烟锅，慢慢地下了梯子，回到院子里。

第二天下午，趁着没有矿工吃饭，他装了几块银元及纸币，匆忙进城来到北关市场，到狗市上巡视了一圈，看上了两条狼狗和一条德国黑贝，谈好价格后，拿出褡裢里几块香喷喷的羊肉，给狗喂的吃了后，把三条大狗牵了回来。

他决定把德国黑贝送给麦迎春，吃饱喝足后，牵着黑贝出了大门，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想，以后大人孩子要有个头疼脑热的，还得麻烦这个郎中的，现在狼患较多，送条大狗对麦老弟来说正是雪中送炭。

有了这条大狗，麦迎春心里非常高兴，作为礼尚往来的交换，回屋包了些许雄黄和一小块虎骨送给老夏，并叮嘱说：“老哥，夏天山里蛇多，狼多，你要是进山或者走夜路，把这些东西装在包里对你安全，蛇怕雄黄狼怕虎骨的。”

“是吗？有那么神奇 ，回头我试一试。”说完，他低头嗅嗅味道，还真有点怪怪的味道。

快出沟口的时候，恰巧碰见了陕北老李，老李看看四周无人，就在老夏的耳根说：“老夏，这次又弄了点黑膏子，要不？”

“不要、不要，这东西害人。”老夏断然拒绝。老李反倒急了，抠出一点黑膏子放进老夏的旱烟锅里，让老夏尝尝味道，老夏抽了两口，说不好抽，扭头就走了。

老李站在原地愣住了，嘴里喃喃地说：“你不要了，我给麦迎春送一点，他肯定要。”看着老夏的背影，无奈地摇摇头，嘴里嘟囔说：“这老家伙，我打狼他也不情愿，给送点黑膏子竟然也不要，真是怪人一个。”说完，扭头往家走去。

来到麦迎春家里，结果他今天也不要，执意让老李把这东西卖了，给他弄一杆猎枪，发誓要为儿子报仇。

 老李有点懵懂，转身回家的时候，心里百思不得其解，自言自语地说：“今天不知道咋了，竟碰见些怪人，唉，不要算了，卖钱吧。”

四

东山游击队在老许领导下，一边打击敌人，一边继续侦查敌情，狼沟成了他们进出煤城的主要通道。

通过几个晚上的实地侦查，发现有大批的国民党士兵被火车运到煤城，大量的物资及储备也运到了煤城，看来敌人要大规模地进攻陕北革命根据地了，返回驻地后，老许立即派人把这一重要的情报向上级组织做了汇报。

下午，来到煤城的国民党队伍中，有两个士兵酒后来到狼沟煤矿，耀武扬威地想敲诈和勒索煤矿矿工，被老李手下护矿队的弟兄们缴了枪，暴揍一顿后，狼狈地逃回住地。

下午吃饭的时候，一个连的士兵包围了狼沟煤矿，先把老矿长扣押起来，最后又把说情的护矿队长老李一同抓走，结结实实地捆在火车站旁边的一根柱子上，两只吐着血红舌头的狼狗被士兵牵着，汪汪地朝着老李狂叫，似乎想要一口吃了他似的，吓得老李闭上眼睛，头上直冒冷汗，脚底板也都是湿乎乎的。

不一会儿，一位连长手拿皮鞭，酒气熏天，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责问老李：“你是护矿队长，得是吃豹子胆了，敢收缴国军的枪，说！枪在哪里？收枪的人那？”

陕北老李虽然心里害怕，但他心里明白，自己那两个弟兄要是抓到这里，不是吃枪子也得打个半死，所以，早安排两个弟兄躲到井下去了，老李强装笑脸说：“老、老总啊，枪一会就送来了，我的弟兄们知道撞下大祸后，当时就跑了，这会早跑到深山老林去了，真的。”

“放屁，不交出人来，把你和矿长老家伙一同崩了，挖心喂狗去。”国军连长用皮鞭顶了下帽檐，在陕北老李的身上狠狠地抽了几鞭子。

陕北老李一声不吭，咬紧牙关忍着，连长一看老李倔强的样子，倒来了兴致，嘴里大喊：“吆喝，你这家伙还是块硬料子，再抽你几下，不信你不叫唤。”他刚扬起胳膊，陕北老李急忙说：“别打了，我堂哥就是国军营长李北斗，你认识不？我要是怕你们我都不来这里。”

“啥，李营长？”他立马放下鞭子，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陕北老李，绕着陕北老李转了几圈，好奇地问道：“你说的当真，说假话你可自己想一想后果啊。”    

“真的，老总，要不然我也跑了，敢来这里。”老李说完，不屑一顾的扬起脖子看着天上的云朵。

两人正说话的时候，李营长和老矿长笑呵呵地从远处走了过来，仔细一看，哈哈大笑着说：“哎呀，谁敢把我天不怕地不怕的保卫老弟捆在这里啊？”

“哥呀，你看，你看，不但捆我，还皮鞭打里。哥呀，你这些部下，都不听我解释啊。”陕北老李刚说完，看见一个弟兄背着两杆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，后面还跟着老矿长的管家。

李营长一看送枪送钱的人来了，总得给老矿长和堂弟个面子吧，随即“啪啪”给了连长两个耳光，自己面带笑容亲自给堂弟解开了捆绑在身上的绳子，陕北老李干脆扑在堂哥的怀里，装腔作势地挤出了几滴眼泪。

“好了、好了，我还不知道你啊，鬼点子多的很。”堂哥说着推开了他。

李营长收了老矿长送来的金条和银元，也找回了抢去的枪，私自留下一部分财物后，剩余部分又转送给了团座，丢枪的大事件就此告一段落。

陕北老李回到狼沟煤矿，更加神气起来，把井下躲藏的两个弟兄叫了上来，老矿长设宴款待了他们。晚上回到狼沟，老李举起双管猎枪，照着山头上接连开了几枪，然后坐在沟口的大石头上声嘶力竭地吼起了秦腔。

疯够了，老李回到院子里大声地喊道：“麦老弟，你出来一下。”

麦迎春听到老李的呼唤，赶紧穿上衣服出了窑洞，隔着栅栏看着老李说：“老哥啊，还是你厉害，听说国军都拿你没有办法，你队伍里得是有人？”

“那当然了，有啥帮忙的？”老李神气地吹吹枪管，头也不抬地说话。

麦迎春凑近栅栏轻声地说：“老哥啊，想让你弄点酒精、药棉等药品，最近狼沟看病的人也多，更何况你看嫂子的肚子那么大了，要是生娃的话，有些药品是要用的。”

“哦”陕北老李一听惊讶了一声，想想屋子里快生孩子的媳妇，还真会有用处的，想起了自己存的黑膏子，就说：“那你给我列个单子，我明天进城碰碰运气去。”

“好的，好的，那太好了。”麦迎春边说边进屋，点上油灯，写了最近需用的药品等，出门递给了陕北老李。

老李神秘地说：“你过来，有好东西给你。”麦迎春听完赶紧出门绕了过来，老李神气地从屋里拿出一杆猎枪，递给麦迎春。

他高兴地“啊”了一声，接过枪掂掂分量说：“老哥，这是给我的？那你教教我这东西怎么用啊？”

老李麻利地给麦迎春演示使用步骤，装上猎枪子弹后，让他放了几枪。麦迎春喜极而泣，心想，以后可以给儿子报仇了，有了这家伙，他心里也有了底气。

“多少钱？”麦迎春半天想起价钱问了一句。

老李骄傲地说：“堂哥在队伍上弄杆枪算个啥，这是给护矿队配的，给你拿来先用用。”

“好、好，真好，这下我就不怕那些吃人的恶魔了。”说完，背上猎枪回了家。

至于药品的事情，令麦迎春没有想到的是，第二天下午，陕北老李斜跨着盒子枪，没有进门就远远地喊起来：“老弟、老弟，要的东西拿回来了。”

麦迎春急忙迎了出来，一看拿回来的药品等还真不少，包括云南白药这些禁药也都有了，他激动地举起大拇指连连夸奖老李。

老李悄悄地说：“老弟啊，这些东西你可一定放好，要是在你家搜出来了，可要掉脑袋的，那也是堂兄私下搞到的，没有大烟膏，也换不来这些东西啊，老哥藏的宝贝也用的差不多了。对了，你还有什么宝贝没有？”

“哦，有、有，你等会，我这去拿。”麦迎春进了窑洞后把这些药品塞进炕洞里，从药架子上拿出牛皮纸包的药丸，包了几个出门递给了陕北老李，并在老李的耳朵根嘀咕了几句。

陕北老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，看着麦迎春说：“你这不是嚷你哥哥啊，你嫂子挺个大肚子，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啊，哈哈。”

“你一可以留着自己以后用，二可以送给你堂兄啊，你堂兄可以送给团座啊，那些当官的姨太太一大群，准能用得上的，他们高兴了，你要啥不给你啊？”麦迎春神秘地说。

“对对对，你把我提醒了，你这些宝贝他们会喜欢的，我咋想不到这里啊，唉，我过去就是想到，也没有这些东西啊，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换些猎枪子弹那。”陕北老李说完，高兴地进了窑洞。

麦迎春回到窑洞，媳妇看他高兴的样子就说：“你又拿你那些东西糊弄人去了，你以后也少吃点，只要你吃了，晚上跟疯狗一样，能把人折腾死。”

麦迎春嘿嘿地笑了几声开心地说：“这是祖传的秘方，他们只要吃了就知道它的功能和好处了，我不在你身上试一试，咋知道它的功效啊。”

“滚滚。”媳妇听完用笤帚打了他几下，嘴里说道：“真不害臊。”

麦迎春哈哈大笑，在媳妇的屁股蛋上捏了几把，儿子看着他俩打闹，坐在炕上咧着嘴咯咯地傻笑。

果不其然，过了几天，陕北老李回来了，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了老夏的羊肉泡馍馆，好好地搓了一顿。酒后，三人来到女儿泉边，一汪清澈的泉水里，皎洁的月光洒在明镜的水面上，一轮圆月沉在水底，朵朵白云映衬下，真如一副美丽的水彩画。

陕北老李四周看看，望见南边有一丛灌木郁郁葱葱，刚好可以居高临下，就招招手，三人爬上一个陡坡，钻进灌木丛 ，老李架好猎枪，目测了一下距离，告诉麦迎春见了野狼不要紧张，一定要沉得住气，只要他开枪，才让他开枪，叮嘱完毕，三人静静地守候着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女儿泉后面的小树林。
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，一阵清风刮过，突然一只野狼出现在水边，陕北老李立马屏住呼吸，手指扣在了扳机上，开始举枪瞄准。

（作者：任来虎，陕西能化作协会员，曾任陕煤黄陵矿业集团发电公司副经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