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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天空飘走一朵云》长篇小说连载第1期

发布时间:2024-06-07编辑:世君

《天空飘走一朵云》长篇小说连载第1期

/任来虎

 

严冬的夜里,窗外寒风肆虐,雪花飘飘,田菲被母亲从煤城接回老家山东庄,她一整天都蜷缩在土炕的一角,浑身瑟瑟发抖,母亲连哄带骗地让她吃了两片安眠药后,田菲终于沉沉地睡去。

睡梦中,她梦见十六岁的女儿卢薇从空中慢慢地飘然而至,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,悄然来到她的面前,女儿轻轻地抚摸着她消瘦的面庞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,一袭长裙洁白如纱,但却披头散发,满面泪痕。

田菲猛然抓住女儿软绵绵却冰凉凉的小手,一下子把女儿揽入怀中,继而号啕大哭地说:“妈妈想你啊,卢薇。”说完,轻轻地抚摸着女儿冻得通红的脸蛋,贴在自己温暖的脸上,并抱紧女儿,生怕女儿从自己的怀抱里被别人夺走。

女儿把自己冰凉的脸蛋贴在妈妈的脸上,默默落泪,始终不语。女儿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影子,然后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,可话还没有说出口,黑影中猛然伸出一双大手,从她的怀里夺走女儿,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,然后闷雷般地大吼一声,扬长而去。

黑暗中传来了女儿撕心裂肺的号叫声,一声比一声凄惨,渐渐地销声匿迹,黑漆漆的夜空中死一般的寂静。

“女儿,卢薇、卢薇……”田菲惊醒了,猛然坐了起来,心口

怦怦直跳,浑身冷汗直流,惊恐地环视一圈,看着四周的黑暗,搜寻着女儿的影子。她大喊一声,猛然甩掉身上的被子,跳到冰凉的地面上,打开房门冲了出去,跌跌撞撞来到院子中间,天空中除了飘舞的飞雪,什么影子也没有。她失望地一屁股坐在厚厚的积雪上,捂住面庞,一边哭,一边喊道:“老天爷啊,你还回我的女儿吧,还回我的女儿吧,她还是个孩子啊。呜呜呜……”

老母亲在睡梦中听到女儿田菲的哭叫声,鞋也顾不上穿,披上衣服就跑了出来,吃力地想抱起女儿,却怎么也抱不起坐在雪地上痛哭流涕的田菲。

田菲转身紧紧地抱住妈妈,浑身颤抖地说:“妈妈,刚才卢薇回来了,回来了,又被阎王爷夺走了,快去救她,快去救她啊。”

“孩子,卢薇已经去世了,你清醒一点吧!别再这样了,妈妈会心疼的,孩子啊,你快回屋里睡觉吧!”说完,轻轻地抚摸着田菲消瘦的脸庞,继而泪流满面。

田菲一听,怒火中烧,狠狠地在妈妈的胳膊上咬了一口,恶狠狠地说:“你胡说,卢薇就是回来了,快去追啊,追啊。”

说完她就爬了起来,打开大门,一头扎进肆虐的风雪中,赤着双脚一边奔跑一边号叫着:“老天爷啊,还我的女儿,还我的女儿。”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山东庄宁静的雪夜里。

老妈赶紧跟在她的身后追赶,在雪地里不知道跌了几跤,又艰难地爬起来,一遍又一遍地喊着:“孩子,你回来啊,快回来啊,田菲。”

母女俩的呼喊和哭泣的声音,打破了乡村的宁静,寒风依然肆虐呼啸,伴着鹅毛大雪飞舞飘落,山东庄长长的街道上,两道深深的脚印留在洁白的雪地上,瞬间又被狂风大雪覆盖了。

田菲最后被山东庄的父老乡亲在水库的大坝上找到,是哑巴把她背了回来,回到家里,田菲坐在土炕上,不停地啼哭,告诉妈妈:

“我想可爱又漂亮的女儿,痛恨病魔残酷地夺去了我的女儿,我怎么也想不通,命运为什么会如此残酷地降临到我的身上啊,妈妈。”

她痛苦地撕扯墙上贴的年画,年迈的老母亲坐在炕边,无奈地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,心里非常伤心和难受,如同尖利的鹰爪正不断地挠心。此时,老人心里明白,要抑制住自己的情感,不能哭泣出声。她唯恐影响女儿的情绪,两行老泪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。

过了一会儿,田菲泪流满面地转过身来,泪眼蒙眬地看着母亲,嘴里喃喃地说:“妈呀,我恨老天爷,生生地夺走我的宝贝女儿,妈妈,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?”

母亲心疼女儿,伸手揽过她,轻轻地擦去她满脸的泪痕,慢慢地拥入怀中,抚摸着女儿已经花白干枯的头发,粗糙凹陷的脸颊,她的心在滴血,看着田菲,母亲老泪纵横地说:“唉,我可怜的女儿啊,你让娘心里难受啊,苦命的娃啊,今后没了妈,你自己可咋办呀?”

此时,田菲渐渐地安静下来,眼含泪水,躺在母亲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,妈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,低头看着睡梦中可怜的女儿,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,而自己的眼眶却噙满了泪水。

她喉头发紧,但没有哭出声,怕影响刚刚睡着的女儿。

距离煤城五十公里的大山里,一处四面环山的山坳,仅有一条沟道通向外面的石凹煤矿的一栋家属楼里,田菲的同学谷鸽心神不宁地披上一件厚厚的棉大衣,孤独地站在清冷的阳台上,听着窗外呼呼怒吼的风声,俯视着路灯下飞舞的雪花。她推开阳台的窗户,眺望着黑魆魆的夜空和远处黛色朦胧的山峦,无奈地叹息了几声。雪花随着寒风飘忽而入,扑在她的脸颊上,落进她的脖子里慢慢地融化,冰冷地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。

寒冷的氛围让谷鸽心灰意冷,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痛彻心扉的过往。那年的煤矿事故,让她失去了高大伟岸的丈夫,那惨痛的煤矿事故历历在目,常常折磨着她,撕扯着她的心扉。

那是十年前一个黎明的早晨,正是秋末冬初的季节,矿区还没有开始供暖,她和丈夫窝在温暖的被窝里。二人都是裸体入睡,大个子喜欢用粗壮的胳膊紧紧地抱住她入睡,谷鸽小鸟依人地靠在丈夫的怀抱里,幸福而温暖。她虽然醒了,却也不想打断丈夫甜甜的梦,侧耳听着窗外吧嗒吧嗒的雨滴清脆地打在窗上。

丈夫突然咳嗽一声,醒了过来,麻利地把她反转过来揽入怀中,用另一只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。当手掌慢慢地滑到她柔软的下身时,慢慢地停了下来。她明显地感觉到丈夫来了冲动,她还没有反应过来,大个子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子下面。

他俯在谷鸽的耳旁轻声地说:“鸽子老婆,老鹰想你了,想要你一次。”说完,喘着粗气,迫不及待地想和她亲热一番。

谷鸽紧张地护住胸部说:“老公,今天绝对不行,你一会还要上班,我们不是早就约法三章了吗,只有你休班的时候才可以,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承诺和我们的约定吗?”

听谷鸽说完,大个子无奈而失落地停止了动作,他的两只大手把她的手腕压在头顶两侧,看着谷鸽极像投降的姿势,突然扑哧一声笑了。他欣赏了一会儿老婆漂亮的脸蛋,慢慢低下头,俯视着自己身子下面的谷鸽,喘着粗气叹息了一声,顺势翻身坐了起来。

大个子心里又气又急,一切都因为自己刚刚结婚时,性欲旺盛,让谷鸽吃不消,影响了自己的工作和她的工作,谷鸽才给自己制定了不成文的制度,自己只能默默接受这样的现实。

大个子坐在那里生闷气,谷鸽逃也似的蹦下床,赶快穿上睡衣,转身对老公说:“我给你热牛奶煮鸡蛋,吃了饭该去上班了,我会坚持我们的约定,你是井下一线工人,工作危险又辛苦,必须体力充沛才能安全归来,你坚决不能忘记我们拉钩许下的约定。”

大个子看着她,脸色因为扫兴而有点凝重,无奈地挥挥手,示意她去忙活,然后习惯性地点上一根烟,猛抽几口,顺着鼻孔喷出两股浓浓的烟雾。

谷鸽热好牛奶煮好了鸡蛋,走到床边,俯下身子轻轻地亲吻了老公一下,谁知他一下子揭开被子,赤身裸体地躺在那里,惊得谷鸽啊呀一声转身就跑。

大个子吼叫着说:“唉,你我都是农民出身,还讲究得不行,咋就没有城里人浪漫,真不让我快活一下,嗯?”大个子期待地看着她。

谷鸽一听,哈哈大笑,拿起笤帚狠狠地给他来了几下,嘴里嘟囔着说:“你还羡慕城里的媳妇,那时要不是你对我死缠烂打,我一个大学生能让你抱在怀里?死鬼,你去找城里的娘们儿快乐去,别来招惹我。”

大个子一听哈哈大笑,看谷鸽生气了,就一把揽过她,温柔地亲吻了一下,谷鸽这次没有反抗,紧紧地抱着老公。过了一会儿,大个子推开她说:“好了,我的好老婆,我该吃饭上班了,等我休班的时候,再好好地收拾你。”

吃完饭,大个子穿上脏兮兮的黄大衣,戴上棉帽子,一个转身就出了家门。谷鸽站在阳台上,看着他高大的背影,大踏步地出了矿区家属大院,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。

大个子和谷鸽自小在山东庄一起长大,谷鸽学校毕业时分配到了石凹煤矿,没有想到碰上了大个子。他是矿上的一名农民协议工,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天开始,大个子就开始了自己的求爱计划,对谷鸽一直穷追不舍,让追求谷鸽的大中专同学望而却步,不敢靠近。最后因为大个子英雄救美,才获得了谷鸽的芳心,使她嫁给了大个子。她经常开玩笑地说大个子是因为逼婚,才把她抢到手的,所以,大个子结婚以后就把谷鸽爱护得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碎了,一切自然得听谷鸽的。

但谷鸽怎么也没有想到,这一个转身出门,竟然成了自己和大个子的永别。

就在那天下午两点左右,谷鸽右眼皮不停地跳,跳得她心里发慌。因为大个子在井下一线工作,让她常常牵挂,每次大个子下井,什么时候走进家门了,她才会放下心来,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。因为他的采煤一线工作,不但辛苦,而且充满了危险性。

下午,她正在工程部绘图,突然间,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。同事接起电话后,转身告诉谷鸽是找她的。她拿过电话一听,是丈夫出事了。突然间,她觉得头皮发麻,两手冰凉,痴呆地站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。转身想出门,却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,一下子跌坐在地。

同事赶紧过来扶她,一问才知道大个子在井下出事了,正在矿区医院抢救。同事二话不说,赶紧扶起她,两人跌跌撞撞地出了办公大楼,坐上矿长安排的车,向着矿区医院飞驰而去。

大个子那天在采煤工作面支护的时候,不幸被落石砸断了腰,虽经医生的全力抢救,但最终还是没有抢救过来。等谷鸽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,满脸煤灰的大个子已经断了气,仰面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,身子下面洁白的单子上,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紫黑色,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。谷鸽看到这样的场景,哇的一声就扑了过去,抓起大个子垂下的胳膊摇晃着,哭号着:“大个子,你这是怎么了,怎么了?你说话啊!”

谷鸽感觉到他的大手已经冰凉了,满眼泪痕地抚摸着他满是煤灰的面庞,擦去脸上的煤灰,她心里还幻想着,是不是他们弄错了,这不是自己的丈夫?

矿工小四川哭着端来一盆热水,轻轻地擦拭着队长脸上的煤泥,当清晰的面容显露出来的时候,谷鸽一声号叫,继而号啕大哭,悲恸欲绝,一下子瘫倒在地,昏了过去。

清理大个子遗体的时候,谷鸽和矿工小四川一边清洗着丈夫脸上和身上的煤灰及煤泥,一边清洗了头发里面的煤渣,又刮净了硬扎扎的胡须,在几个矿工兄弟的帮助下,给他穿上了干净的衣服。等大家默默站在两旁,向大个子告别的时候,谷鸽一边默默流泪,一边不时抬起泪眼,看着大个子像是熟睡的模样,心里非常遗憾,后悔早晨没有满足其正常的生理需求。

唉,可怜的大个子,这最后的生离死别,谷鸽只要想起来,就感到痛彻心扉。

大个子已经离开自己多年了,但和他生活的那么多年里,他一直宠着自己,爱着自己,像一只大鸟张开翅膀,把自己护在翼下,让她生活在幸福和甜蜜之中。每每只要想起大个子,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。

谷鸽站在阳台上,正陷入痛苦的深思,客厅看电视的老八,坐在轮椅上叫了声:“谷鸽,外面阳台有点冷,快回屋子吧,别冻感冒了啊,要为孩子着想,注意身体啊。”

老八是谷鸽的第二任丈夫,他轻声的呼唤,打断了她无尽的思绪。与老八结婚,也实在是谷鸽的无奈之举,要不是为了肚子中的孩子,自己怎么会嫁给一个残疾人。

谷鸽边走边想,离开阳台,转身走进客厅,坐到沙发上,她看着老八说:“老八哥,我这几天心里总是毛毛的,有种惊慌不安的感觉,我不便打电话,你打电话问问卢阳,不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吧?我的右眼皮不停地跳,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。”

老八想了想说:“行,我给卢阳打个电话,问问田菲最近的情况,不过,田菲在老家山东庄,虽然住进了精神病院,应该治好了吧?况且有哑巴和她母亲的关照,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事情,你尽管放心吧。”

但谷鸽心里始终放心不下田菲姐,毕竟自己这辈子对不住她,也有愧于她。不用多想,自己怀上了她丈夫卢阳的孩子,这是夺夫之恨,田菲一辈子都会憎恨自己的,她在田菲姐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,唉!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,要有,花多少钱她都愿意去买。

想到这里,她感觉心口阵阵发痛,无奈地摇摇头。她轻轻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,又望了一眼阳台外面飞舞的雪花,思绪慢慢地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。

谷鸽和田菲是发小,只要两人遇到一起,总会津津有味地回味难忘的农村生活,回味高中读书和考学的那些深刻的记忆,常常乐此不疲。

但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自从田菲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卢薇后,因为身体原因让生活都变了样,而谷鸽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地责问自己,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?人活着有什么意义?对她们这些走出黄土地的女人而言,人生的道路怎么是如此的艰难啊!

一段时间以来,谷鸽的心总像飘浮在空中的云朵,不知该飘向何方?

身居山东庄的田菲,在寂静的夜里总痴呆地看天上的繁星,晴朗的白天就专注地望着蓝天上的朵朵白云,她始终相信,不论白天还是黑夜,天空中都会有女儿清澈的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。

那么,关于田菲和谷鸽的故事,以及发生在她俩身边诸多的事情,还得从关中腹地,20世纪80年代的山东庄慢慢说起。

(未完待续......)

作者简介:任来虎,1965年11月生,陕西富平刘集人。就职于陕西煤业黄陵矿业集团发电公司,陕西煤业化工集团作家协会理事,陕西省能源化工作协会员


第12期总第200期
2023年1月2日
ISSN:1671-749X
CN:61-1382/T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