狼 沟(连载)
任来虎
编者导读:在铜川解放的对敌军事斗争中,许天洁的名字赫然醒目。他领导的富同游击队,广泛活跃于铜川西起耀县,北到宜君白水,东到富平的广大区域,是铜川地区现代军事斗争史上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,为铜川的解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,这是铜川党史上的记载。许天洁文学形象的塑造,估计在铜川尚无前例。任先生的大作虽然只是一个片段,只是一个粗线条的勾勒,但必须承认任先生为铜川现代革命史的文学表现开了个好头。为陕西省能化作协有这样的开拓者点赞。
(书接上回)“韩老大,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?”老许怒目圆睁,看着眼前的仇人,分为眼红,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,用枪指着他的脑袋。
“你是许老大,饶、饶命啊,我也是受人之托没有办法啊。”敌保长已经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地发抖,尿了一裤子。
老许斩钉截铁地说:“你处处与人民为敌,替敌人卖命,作恶多端。该杀!”说完,照着他的脑袋“砰砰”连开两枪,要了敌保长的性命,跨上战马扬长而去。
六
斗转星移,时间一晃到了1946年底,晚上,寒风呼啸,黎明时分,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飘然而至,到了下午,狼沟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,通往沟口的小道已经没有了踪迹。
夏进财穿着狼皮外套,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沟口往沟里奔跑,记不得滑倒了几次,爬起来继续往前跑,嘴里喷着一股股的白雾,踉踉跄跄地推开麦迎春家的柴门,边跑边喊:“兄弟,快到我家里看看吧,女子不行了,快。”
“啥,怎么了?老哥。”麦迎春急忙披上外衣,打开窑门,赶紧把老夏让进窑洞,替他拍打掉身上的雪花。
老夏一把抓下帽子,擦去额头上的汗珠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我女子抽搐了,满嘴都是白沫,快、快去看看。”
“哦,那我们快走。”麦迎春抱起药箱,跟在老夏后面出了院门,看了一眼四周,到处白雪皑皑,心里突然间担心会有野狼偷袭,回头对老婆说:“快进屋关好大门和窑门,千万别出来。”说完,匆忙向沟外跑去。
踏进老夏的家门,看见嫂子抱着女儿哭叫:“小妮、小妮,你睁开眼睛啊,别吓唬妈妈啊,小妮。”
麦迎春跨步向前,抓过孩子的胳膊把把脉,又摸摸孩子的额头,看看瞳孔,拿过毛巾给孩子擦擦嘴巴,麻利地拿出银针,先在孩子的耳尖扎了一针,捏出两滴黑血,接着又在孩子右手的中指上扎了一针,挤出一滴黑血,然后示意孩子爬在妈妈的腿面上,撩起衣服,在脊背后面扎了几针,挤出了几滴黑血。老夏着急地站在一边,浑身冷汗直冒,看着麦迎春一针接一针地扎在女儿的身上,犹如扎在他的心尖上。
消过毒后,又在孩子的腋窝和脚心擦了酒精,经过一番处置后,老夏的女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,“哇”地哭了一声,扑在妈妈的怀里。
看见孩子缓过劲来,老夏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,擦擦额头上的汗珠,握住麦迎春的大手热泪盈眶,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麦迎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:“老夏,孩子是高烧休克,是扁桃体发炎了,一会你跟我回家,拿点板蓝根、鱼腥草等给孩子熬成汤药喝了,估计两天就好了。
老夏的女儿虽然得救了,但由于孩子发烧时间太长,大人也没有在意,从此以后失聪,变成了哑巴。
麦迎春随着老夏出门后,过了一会,麦迎春媳妇听见外面有种怪声传来,扒在窗户上往外一看,“妈呀”栅栏外面有几只毛茸茸的、像大狗一样的动物来回奔跑嚎叫,“狼来了。”说完,赶紧抱起熟睡的儿子揽在怀里,闭上眼睛,心口突突地直跳。
突然“砰砰”几声枪响传来,她惊吓地叫了一声,小心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,发现陕北老李提着猎枪走到打死的野狼跟前,用脚踢了几下,开始动刀子剥狼皮,吓得她看过一眼后,再也不敢看第二眼。直到麦迎春回来,她才心里平静下来。
到了晚上,寒风裹着大雪又下了一夜,天快亮的时候,陕北老李隔着栅栏扯着嗓门大喊:“迎春老弟,快过来看看,我媳妇好像要生了,说肚子疼的不行,快来看看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麦迎春匆忙穿好衣服,腰里用带子扎紧,抱起药箱出了窑门,回头给媳妇说:“下炕,把窑门门栓挂好,小心狼。”媳妇听完,一骨碌爬出被窝,关好窑门后,用一根木棍顶结实后赶紧钻进被窝抱着儿子,想着昨天早晨老李打狼的情景,心里依然毛骨悚然,大气也不敢出。
麦迎春匆忙来到陕北老李的窑洞,炉子里的煤炭烧红了炉盖,窑洞里温暖如春,屋子正中间挂着一盏丝丝燃烧的汽灯,回头看见老李的老婆蜷缩在土炕的一角,一声接一声的哭叫着。
“哎呀,好我的嫂子里,快转过来躺平,让我看看。”麦迎春说着,让老李的媳妇躺好,分开两腿一看,已经见红了,随口“啊呀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了?兄弟。”老李着急地问道。
麦迎春说了句:“难产。”
“啊”老李惊得头皮发麻,着急地问:“那咋办?”
麦迎春看了一眼老李的老婆,白皙的皮肤,小巧玲珑的身段,配上俊俏的面容,真是个大美女啊,老李真有福气,真是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子啊。
但孩子一条腿已经露出来,他小心地送了进去,跪在炕上,在女人的肚皮上不停地边揉边搓,转了好多圈后,使劲地在肚皮上压了几下,看看还是生不出来,心想,估计是孩子太大,老李媳妇这小巧的身子还真难以顺利生出孩子。
麦迎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,看着疼得打滚的老李媳妇,焦急地望着老李说:“老哥啊,得剪开一点下体,要不然这孩子不好生出来啊,弄不好母子都有危险啊。”
“怎么都行,救人要紧啊,快吓死我了。”老李着急地跺起脚来。
麦迎春说:“剪子拿来。”拿过剪子,他在火炉上烧了烧,然后用酒精擦擦,说了声:“嫂子,你忍住疼啊。”
一剪子下去,老李媳妇一声惨叫后,孩子顺利地生了出来,麦迎春拿过剪子消消毒,麻利地减掉孩子的挤带,倒提过来在脚掌上拍了几下,孩子“哇”地哭出了声,铁青的脸上渐渐地有了血色。
温水清洗干净用棉衣包好孩子,放进被窝,给老李媳妇开始消毒和止血。等大人和孩子的事情忙完,洗手的时候才说:“嫂子,对不起了,好好卧床休息啊,慢慢将养吧,祝贺你得了个宝贝儿子啊。”
“谢谢,谢谢。”老李说完,给麦迎春的衣服兜里塞了几块银元,麦迎春硬是推辞不要,老李执意给了他,并说:“你刚来狼沟时间不长,留着急用吧。”说完,回头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,脸上笑得灿烂如花。
麦迎春拖着疲惫地双腿回到自己家里,泡了壶茶喝了起来,笑着对媳妇说:“老婆,今天开眼界了。”
“开什么眼界啊?”
他诡秘地笑笑,轻声地说:“老李的老婆真白啊,身上一点瑕疵都没有,真是人们常说的陕北的婆姨好看,绥德的汉子英俊啊。”
“滚,流氓。”老婆听完就骂,拿起枕头扔了过去。
麦迎春哈哈大笑,老婆生气地走过来,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,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吸溜了半天。
麦迎春精湛的医术,让陕北老李和夏进财开始对他刮目相看。从此以后,在狼沟居民的嘴里,麦迎春成了狼沟的宝贝和神医了,他拿手的扎针和拔罐的手艺,让好多老年人腰腿疼的毛病得到了缓解,提起麦迎春,大家都称呼他“神医”。
后来,一传十,十传百,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,来的最大官还有陕北老李当军官的堂哥。
七
夏进财正在饭店忙活,突然,门口帘子一揭,进来两个当兵的,张口就喊:“老板,来两碗羊肉泡馍,肉多放点。”老夏赶快起身倒茶。
羊肉泡馍端了上来,老夏微笑着问当兵的:“老总,听你俩口音像是关中道的人?”
“是的,明天就要开拔陕北,上次我们去过一次,结果那些共产党的队伍,跑的被兔子还快,满山遍野里胡钻,就是找不到,这不,又叫我们去送死,今天我们哥俩好好吃一顿,明天是死是活都不好说的。”当兵的把帽子桌子上一放,大口地吃起来,嘴里嚼着大蒜,吃的满头大汗。
“那应该人不少吧?人少了,山沟沟里真难找到共产党的队伍,是吧?”老夏多了个心眼,随意问了一句。
当兵咽下一口饭喝了口茶说:“我们这次来的是一个师,先去宜川,然后沿黄河北上,路远着那。”
“哦,那你们辛苦,打完仗回来再来我这里好好吃一顿。”老夏说完就忙别的客人去了。
老夏把这一消息立即告诉了陕北老李,老李知道后,又来到堂哥李北斗家里。
“哎呀,保卫啊,今天你又遇到什么喜事了,来找你堂哥喝酒,对了,你有儿子了,是不是喝喜酒。”嫂子说了几句。
“算是吧,嫂子。”老李刚说完,堂哥就进了门,一边解开腰上的皮带,脱掉外衣,一边看见堂弟坐在饭桌上,好奇地问:“老弟,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,你个李保卫,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店吧?”
“哪里、哪里,我想老哥了,不能过来看看啊?今天带点上好的牛羊肉,咱哥俩喝几杯。”老李边说边打开酒盖。
“老弟,今天不能多喝,国军一个师刚从西安调到这里休整一天,明天要开拔陕北去剿匪,我真怕下午有事,现在治安也是个大事,出了事情你哥这脑袋可要搬家的。”堂哥说完,走到桌子前,抓了几片牛肉塞进嘴里,边吃边说:“哦,味道不错,是老夏的手艺吧?”
“是的,来,我们弟兄俩走一个。”老李说完,和堂哥碰杯后一饮而尽。七八杯酒下肚后,老李话就多了起来,他涨红着脸问堂哥:“哥哥啊,你说国民党和共产党下来谁会坐天下啊?”
堂哥一听警觉起来,示意老婆关了堂屋前后两道门,看着堂弟说:“我问你,你操心这些干啥,干好你的护矿队,有吃有喝的还不好吗?生吃萝卜淡操心。”
老李急了,看着堂哥说:“哥哥呀,我不能一辈子干护矿队啊,你也不可能一辈子拿枪,万一共产党哪天得了天下,你想一想,我们还能活命吗?尤其你。”
“我怎么了?我又没有杀过共产党,我也是扛枪吃粮的人。不过,我听人说,共产党的队伍现在不断地壮大,大闹陕北、中原和东北,最近国军在陕北接连吃了几个败仗,以后谁坐天下也很难说啊,现在这个乱世,你没有听老爷爷说过,盛世置产,乱世藏金,你好好斟酌下。”
老李想一想说:“哥哥呀,我们不杀人,不放火,看风使舵,那边明朗了我们就跟着那边去干,将来也不吃亏,你说这样好不?”
堂哥想了想点点头,老李这下心里有数了,只要国军节节败退,他就要争取堂哥带着那些陕北的弟兄们投靠共产党,带领他们走一条光明大道。
至于药品的事情,老李也得到了解决。
周末的夜晚,陕北老李把得到的药品放进猎枪盒子里,背上猎枪,叫上老夏和麦迎春,一同来到女儿泉边,坐在冰凉的大石头上,等着游击队老许。他今天不想打狼,就是想把药品送给老许,还有这几天了解的情况向老许汇报。
晚上没有月光,四周一片黑暗,偶尔传来几声野鸡咕咕地叫声,山顶上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,老李与麦迎春紧握手中的猎枪,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。
“咕咕、咕咕。”四声有节奏的鸟叫声传来,老李也“咕咕、咕咕。”地回应了四声,树丛中闪出两个人影,他们赶快迎了上去,老李握住老许的手说:“老许啊,我们终于等到你们了,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人?”
“唉,小王同志在前几天的战斗中牺牲了,革命吗?总会有流血和牺牲的。说说近期的情况吧。”老许说完,拉着老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,老李和老夏把近期国军运动的情况向老许做了详细地汇报,老许听完满意地点点头。但由于任务紧急,老许与三人握手告别后,匆忙转身离去,消失在密林深处。
三人如释重负地出了深谷,老李抬头看看北方天空中闪闪发亮的北斗星,感觉天快要亮了,对老夏和麦迎春说:“我们期待煤城解放的那一天快点到来,希望我们早日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。”
麦迎春轻声地对老李说:“老哥,说点正事吧,游击队用药的事情,下来还得考虑,完成游击队布置的每一件任务,也是我们的大事情。”
“是的,今晚上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吧。”老李说话的时候,远处传来几声狼嚎,他看着麦迎春进了门,四周环视一圈,看看四下无人,抬头向远处的山坳里望了一眼,在大门口点了一堆火,绕着火堆转了几圈后,迈腿跨了过去,才推开门进了院子,这是老婆交代的,走了夜路回家要跨火驱邪,要不然孩子会哭闹到天亮的。
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远处黑魆魆的大山,听着野狼的嚎叫,摸摸手里的猎枪,心想,要不是怕惊动儿子睡觉,放在平常的时候,肯定会照着山顶上的密林放上几枪,否则,躺在炕上也睡不着觉。
八
1946年初夏,游击队为了达到奇袭敌人的效果,利用熟悉的地理环境以及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,秘密派出小股分队,四处袭击敌人,经过研究和决定,老许选派宜君偏桥镇人王俊昌带队,夜袭保公所。
王俊昌带领两名战友,利用夜色的掩护,悄悄潜入小镇,他让两个战友埋伏在对面山卯上接应自己,而他独自一人趁着黎明时分,径直闯入保公所,一脚踢开大门,大喊:“不许动,谁动先打死谁。”熟睡的敌人一下子被吓蒙了,连大气也不敢出,他迅速地缴获了敌人的枪支弹药。
临出门的时候,他朝着窗户外面喊了一声:“同志们,你们就压在窗户外面,敌人谁动就开枪打死谁。”说完,自己又闯入另一个窑洞,用同样的方式缴获了几杆枪和子弹带,然后快速地冲到街道上,朝着保公所的方向开了几枪,迅速地和接应的战友回合,带着胜利的喜悦扬长而去。
这次战斗干净利落,取得了奇袭敌人的成功,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。
回到驻地,老许高兴地拍着王俊昌的肩膀说:“杰娃子,你真是孤胆英雄啊,真佩服你的胆识啊。”
王俊昌嘿嘿地笑着说:“那有啥,打击敌人就要胆大,队长,我也给你的三弟报仇了。”
老许说:“谢谢了,等我们抓住了敌县长,一定要亲手毙了他。”说完捋捋自己的长发,顿时怒目圆睁,似乎要喷出一股股的怒火。
转眼到了年底,冬季雪花飘飘而至,王俊昌带领几名战友在煤城以北咸榆公路的山坡上,发现山下的公路上来了一辆马车,后面跟着三个背枪的士兵,他抬头看看四周山大沟深,也没有来往的车辆和行人,就猛然冲出树林,用枪指着敌人喊道:“缴枪不杀”,随即与三个士兵扭打起来,但他们的气势战胜了敌人,最后敌人乖乖投降。他们把马车上的物资用马匹驮上,瞬间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大山之中了。等敌人追来的时候,望着大山深沟,早已经没有了游击队的踪影,他们出其不意地又获得了一次战斗的胜利。
寒冬之季,为了了解国民党军台岭的驻军及布防情况,经过老许、老夏老李及夏迎春秘密商议后,决定由老夏以收购山羊的名义,进行一次秘密的侦查活动。
老夏接受任务后,大清早和饭店小二出了门,打算去东山一带买几只山羊回来,春节前宰杀备用。
两人背上行囊,沿着漆水河北上,顺着沟底走了一段路后,前面就是关卡了,如果过了关卡,再走一段羊肠小道,上了大坡,就是东山地界了。
他们绕过敌人的盘查,利用熟悉的地形,开始拐上一段羊肠小道,走进一处密林的深处,一阵寒风刮了过来,密林里顿时传来阵阵松涛声。
“狼,快看。”店小二喊了一声。(未完待续)(作者:任来虎,陕西能化作协会员,曾任陕煤黄陵矿业集团发电公司副经理)